克莱顿很自觉地上前研墨,一边瞧碧原晴空写什么,一边道:“诶老师,这大议会往年不是结束了才传出消息吗?太平殿怎么第一天就把天下事论给送来了?”
“今日在大议会上,罗曼提议胡索死刑,黑红西三党都不能理解,太平殿觉得此事蹊跷,便直接用千里信告知,”碧原晴空一边写一边解释。
“哦,胡索啊,我有印象,当年从罡夏的威岭内院毕业路过岐巍,还特地来拜谒过我,听说他是因为天降被捕了。”克莱顿皱眉道,“但也不可能因此就判死刑吧?他可是罗曼很看重的人。”
“天夏在开必县寻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只能施压朝府。胡索供职勘测局,当夜正是他负责天地仪,他未及时反馈天降引起的星辰坠落,是要担些责,但也确是罪不至死。”碧原晴空放下笔,道,“天夏此举完全是为泄愤,而罗曼竟然应允,实在不合道理。”
胡索作为疯狂支持罗曼的东党新生代骨干,被罗曼提议死刑判决。
本来胡索这次的失误,最狠也就是以“失职”的名义关起来,后面再想办法换出来就行了,结果罗曼直接判了死刑。不得不说让人难以琢磨,也让今日的红衣议会一时技穷。
“老师如何以为?”克莱顿好奇扭头想去看碧原晴空写的什么。
碧原晴空看向克莱顿,目光平静。
克莱顿立刻老老实实站好研墨,不再乱动。
“说明,罗曼想让天降对朝府的影响止于胡索。”碧原晴空轻点桌面,纸张自行浮起飘至一旁等待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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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顿一愣,皱眉道:“老师,我不太明白。”
“话说直白些,就是罗曼知晓开必地动,绝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地动,”碧原晴空拿起镇尺又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但也绝不知晓寒燚。”
忽然碧原晴空动作一顿,抬望向克莱顿,疑惑自语:“我与你说这些做甚?”
“我是老师的学生啊,这也算是教导嘛。”克莱顿笑着摊手。
“教你也是白教,”碧原晴空投笔端坐,淡淡道:“去将林珏唤来。”
“这马上亥时,早睡了吧?”克莱顿缩了缩袖子,瞟了瞟漆黑的窗外,一脸为难,显然是不想出去顶风冒雪。
“人家可比你好学得多。这六个月来,白日练武风吹雨打也不缺一日,晚间每每挑灯夜读至子时才歇。”碧原晴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克莱顿,“你若如他一般勤奋,何至而立之年仍是朝境。”
“哎哟,老师您又来了。”克莱顿无奈道,“这修为嘛,够用就行,虽说朝境是中三境守门,但放眼天下,这也不差了呀。修为再高也不能当饭吃……”
碧原晴空静静注视克莱顿,让后者心里直毛。克莱顿干笑几声连忙跑开,嘴里喊着:“我去叫林珏!”
“唉。”望着克莱顿远去的背影,碧原晴空轻叹一声,扭头望着窗外的漆黑夜空,心里想起了自己另外一个学生。
不消片刻,克莱顿便领着林珏来到了听澜阁,此时碧原晴空背后已漂浮有不下十张满是苍劲有力字迹的宣纸。
“老师。”拍去袖上雪花,克莱顿躬身行礼。
“院长。”林珏也行礼,声音清朗,手势标准恰到好处。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经过六个月苦读苦练,林珏早已脱去了稚气,短短时间身姿变化不大,然而十二三岁的少年,眉宇间已有了几分英气。行为举止亦在效仿古时先贤,当下行礼,倒还真是有模有样。
“自己寻位坐下。”碧原晴空并未抬头。
这些时日里,碧原晴空常唤林珏到听澜阁来,不外乎讲书道理了解时局,林珏已经习惯,很熟练就到碧原晴空近处坐下。
待克莱顿也入座,碧原晴空搁笔抬眸,温润目光落在面容清秀的林珏身上,温声道:“今夜吾与克莱顿所语之事,你听着便可,今日不懂,往后会懂,不必纠结。”
林珏轻轻点头,知道碧原晴空接下来所说的都是重要的东西,立马端正坐好,做出认真倾听样子。
碧原晴空视线投向克莱顿,又恢复了平淡。
“天降之计,知晓者有圣会,神话,九家,以及,吾。你可知,罗曼是从何嗅到了天降的蛛丝马迹?”碧原晴空轻轻招手,背后纸张哗哗飞过。
克莱顿稍稍思索,道:“神话与罗曼乃死敌,必无可能;九家虽和朝府纠结颇多,然罗曼向来不听九家,自无可能;老师当然也无可能,那罗曼就只有从圣会中得知了。”
“素宣鱼上次来天都岛,向吾言明圣会有向外传递消息之辈,天降确有从圣会中泄露可能。罗曼宁肯舍弃胡索也要压下天降余波,可见他知道的并不少,但也绝不多。”碧原晴空望着飘在四周的纸张,伸手接过一张。
在碧原晴空和克莱顿交谈里,林珏虽说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听清了几个关键词:天降,圣会,院长,罗曼。
林珏不用想就知道,这件事肯定与他有关。
只是林珏虽然依旧在意有关寒燚的一切,但已不会在神情上有太多反应,眼下也只是安静听着碧原晴空和克莱顿交谈,在心里默默记忆。
然后碧原晴空下一句话就让林珏不复平静:“林珏明日就下岛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林珏不禁一愣,他呆呆看着碧原晴空,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然而碧原晴空的目光却平静得像是冬日里的湖泊冰面,毫无波动。
林珏有些不理解,他不是寒燚吗?碧原晴空和圣会不是将他视作珍宝吗?怎么会……突然让他离开天都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