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一过,天逐渐变得干冷,入夜后四周更是触目的冰凉。
晚秋的风卷过树枝,拂过大阳生产队的打谷场,再从林知风姐弟俩身上匆匆掠过。
林知风搂着熟睡的弟弟就缩在大阳生产队的拖拉机上,身上裹着的棉衣抵住了风,却抵不住肚饥引发的心慌。
落日之前,她跟着另外两个葫芦沟来的女子被生产队的拖拉机从公社汽车站接到大阳生产队来。
葫芦沟生产队离大洋生产队有600里远,但这20年来两个生产队之间始终保持着换亲的习俗。
林知风本不是土生土长的葫芦沟人,这次换亲她自愿顶替着别人过来。
她爸在葫芦沟病死后,她跟弟弟就成了孤儿。
在穷山苦田的葫芦沟光靠那点工分根本养不活她跟弟弟,不仅仅是因为温饱的问题,安全问题也开始得不到保障。
在她爸走后不到一个月,生产队的胡会计就开始打她的主意,胡会计四十岁,媳妇生了俩闺女,在追生第三胎时难产去世了。
胡会计当她17岁的小女娃不懂事,想给点甜头将她骗去,结果几次不成后开始在夜里爬她家院墙,如果不是手上有弓弩护着,胡会计估计已经得手。
所以当大队长问她是否愿意到大阳生产队来换亲时,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临从葫芦沟出发时,胡会计还打着她弟弟的主意,一群人也跟着劝,说她带着弟弟不好嫁人。
林知风一声不吭,硬是拽着弟弟上了班车。
早上从葫芦沟出发,转了两趟班车下午才抵达大阳生产队这头的红星公社。
再从红星公社搭着拖拉机到大阳生产队时日头已经打西。
打谷场那满满围着热闹的社员,林知风跟另外两个女子就像野岭山上的猴就这么被人从头到脚地议论着。
最先被人接走的是年纪较大的胡秀玲。
胡秀玲在葫芦沟嫁过人,后来男人做水利被炸死,她又改嫁到大阳生产队来,嫁的是个带着女儿过日子的鳏夫。
接着被领走的是比林知风大一岁的田四萍。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林知风知道接走田四萍的是大阳生产队队长的儿子周开富。
20岁的人,后脑勺还留着条辫子,人称百岁毛,那都是老来得子的宝贝疙瘩才留的尾巴。
周开富刚走到拖拉机跟前,都没顾得上认领就被田四萍勾着手走了。
之后又来了个小青年,还没走到拖拉机跟前就被一个凶悍的妇女拧着耳朵拽走。
林知风猜着他应该就是要跟自己换亲的人,但样子好像临时起意悔婚了。
但也怪不得人家,哪有带着弟弟出嫁的道理,关键这弟弟还是个毛孩子连劳力都不算,还多张嘴吃饭。
有人调侃地问林知风她跟她弟弟能不能一人去一家。
缺儿子的来领儿子,缺媳妇来领媳妇。
林知风没回答他们,都以沉默应对,围观的人说她是个哑巴,之后就没人再来领林知风。
虽说东南这一带的生活条件比葫芦沟那好,但大家伙也都是靠挣工分吃饭,谁又愿意讨个媳妇带着5岁的拖油瓶。
日头西沉,天慢慢黑下去,围观热闹的人也都各回各家,只有生产队粮仓的两条狗还在拖拉机前守着。
林知风的脚刚从拖拉机伸出去,那两条大黄狗就龇牙伸脖子朝她扑来,一副要将她撕碎的架势。
如此反复后,林知风放弃了从拖拉机下来,她等着,想等着是否还有人领她回去,等到心发慌,身体发抖。
最终林知风打算豁出去,反正在拖拉机上也是冻死饿死,不如跟那两条狗搏一搏,兴许还有活路。
林知风摸索着把她从葫芦沟带来的弓弩掏出来,刚从拖拉机车斗站起来,就听打谷场前方传来男子唱歌跟疯叫的声音。
原本趴在拖拉机旁边的两条恶狗瞬间就夹着尾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