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夏元龙叹了声气,“当时也在这庭院之下嘛。商议的什么事如今还历历在目。”
“逼万郡王施行我的书院制度。”卫怀道。
“功亏一篑……”夏元龙仰天长叹,“自那以后,为了编纂《行要》,我们的意志、信心、热情,一点点被打磨下去了,书院再不复往时的盛况……可悲啊。”
“这一次我……”
卫怀正说到一半,不知怎地,突然又止住嘴,顾自喝他的茶去了。
“叶知府?你怎么来了?”
卫怀听夏元龙朝着门外说话,不禁抬起头,见叶永甲身穿单衣,手里攥着官袍,大步走了过来。
“卫先生,裁减冗官之策可是您提议的?”叶永甲坐在一旁,喘着粗气,火急火燎地问。
卫怀心中一惊,即刻坐起:“怎么了?惹下什么事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去帮他们调解了,任他们自相残杀……”叶永甲捶胸顿足地说。
“什么意思?我都没搞明白。”卫先生攥着双手,强作镇定,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指缝间掠过。
“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去宫里商议您的裁冗官之策,本以为这是万党那些人弄出来的,觉得小心为上。故不敢有所偏倚,生怕得罪各方,便取了条中和之法;谁想到这是您为百姓社稷所谏的良政!倘若当初直接商量下来,必杜两家之贼心,但如此耗下去,恐怕只会演变为一场厮杀,真是愧对先生……”
“不要紧,知府大人,我们的盟主早就将此考虑在内了,既然下定决心,又有何愧哉!”夏元龙上前劝道。
“等等。”卫怀手扶藤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另一只手则不安地晃动着。
“我的改革……不能容他们糟践,我……我要收回成命。”他摇摆不定,声音开始颤抖了。
夏元龙微微抬头,“你疯了?”他以极其低沉的语气问。
卫怀沉默,背转身去。他在想,想到自己的那本奏书有可能造成上百人、甚至上千人在党争中受难——这注定会成为某一方的帮凶。
他不是对自己的道德有什么过分的苛责,而是百姓们心中那个卫盟主完美的形象不可撼动,以致他本人都太害怕从神坛上跌落了。
“能不能,”卫怀又看了看夏元龙,“叫他们别再斗下去了?”
夏元龙深觉滑稽,便哈哈大笑道:“及民兄怎么说出这等荒唐话!他们难道仁慈过吗?”
“不,不,”卫怀连喊了两声,“陆放轩是提拔我的人,对我很具恩义,他应该会为我的改革助力……我要去见他,向他求情,让他干脆了当地裁了冗官,免得党同伐异。”
“卫先生,我看他不像有良心的人,你要防备。”叶永甲不敢硬拦,委婉地劝了句。
他却不作回应,一步步走到门口,夏元龙忙上去要用什么话来阻止他,却被卫怀狠狠地一肩胛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