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叶永甲摸出来那份捏造的、不顾事实的证据,却突然显现出久违的犹豫。
那场壮烈的大火都未能使他内心动摇,为何面对刘书办,况且这是一位贪赃枉法、堵塞民意的小人,却不敢致他于死地呢?或许他认为这是罔顾事实,或许认为这是玩弄了律法。可他稍作犹豫又能改变什么?这一点良知的却步会让一个声名狼藉的人得到任何的安慰吗?
他想到这里,便无可再想,将那份文书公于众人:“这就是铁证!”
“这是刘书办你前日写给知府大人的书信,”叶永甲指着文书上的蝇头小字说道,“上面告发王书办擅自挪动公家财产,据我派人所察,不过是分赃不均,恶人先告状罢了。我那时因顾及户房的脸面,未予上报;你见上面久无动静,恐怕你的同僚们把事实讲开,故放火焚房,杀人灭口,到底是不是这个道理?!”
“在下并没写这样一封信!”刘书办急得几近跳起来,但两旁的人将他摁得死死的。
“你是怀疑同知伪造证据?”卢德光低头看着卷宗,说道。
刘书办一打寒颤,连连磕头:“在下当然没这个意思,”他一吞口水,望了众官员的脸,随即趴在地上。“我认罪,我认罪了。是小人烧的火……诸位大人,既然如此,是不是该结案了?”
叶永甲看着卢德光。
“结案。”
卢德光收拾起卷宗,递给叶永甲,叶永甲又递给记笔录的人,然后回头恭问卢德光道:“这刘书办的罪如何定?”
卢德光想了一会儿,说道:“以故杀人论刑。便是死刑了。还有贪污赃款一项,因已犯极刑,只另行追赃罢了。不过得等交付筹事房、刑房商议,才可定刑。”
说罢,卢德光站起身,一拍醒木,喝道“退堂”,叶永甲等众亦散去了。
过后,筹事房议了刘书办的案子,都与卢知府的意见相同,当即将刘书办问了斩。卢德光便再无惴惴不安,自以为尘埃落定。
可黎用却无时无刻不解忧虑。卢德光常看见他的这种难色,遂问其缘故,黎用则叹道:“贩私盐一事为小,刘书办既开不得口,纵那张凭证传出去,也无人亲眼看见,倒好推脱;可焚烧户房非一人目睹,一旦省上得了口供,就百口莫辩了。”
“难不成要我杀了叶同知?”卢德光困惑地问。
“这些都是您的心腹,自然不会泄露出去。而是派去的那十个军兵。”黎用的眼睛狡黠地闪着。
“十个人,总不能都叫出来,一块杀了吧?”
“也有这样的办法。”
“什么办法?怎么杀?难不成再来一场大火?”
黎用摇摇头:“既是兵,那自有别的办法。正巧军马久无演练,军容不整,大人何不籍此名行演兵之举,然后……”黎用还未说完,见卢德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便赶紧凑上来,共他低声商议。
而此事传到巡检司之时,已是隔日清早。身为知府心腹的军官们便集结人马,操练开来;据知府所言,是要去西华贾鲁河上驾船习练,告示上也写道“以演水战”。
知府选的日子不错,西华县城风和浪静,贾鲁河水面上如平镜似的,正合着演习水战,军兵们便都满面春风,等待着赵知县的一声令下。
叶永甲站在赵授身旁,观览这绝好风光,而前几天他还目睹了壮丽的火海。
船只下水,河面激起浪来,但叶永甲心头的平静却仍无法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