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怀转过身,犹豫地掐着信封,不知该不该将这事瞒着;可他那匹马向后退了几步,已走到杨怀绳的面前。
“人英找你说的什么?”杨怀绳问道。
卫怀回头看了眼夏元龙,夏元龙朝他一撇嘴,着急地连连使了好几个眼色。
卫怀便忙将手放下,将信揣好。
“没……没什么,说麻烦我看顾书院了。”
卫怀回到府内,将信拆开,见信里写道:
‘元龙常思与兄独见,欲一述仲方之事耳。吾见兄甚信仲方,以致事无大小,均使裁决。但念吾等兄弟之谊,或是无妨之举,然若欲成大事,则必慎重一二也。仲方立志复古,与我等心意相背,加之其性情刚烈,后日定为大患。非元龙欲构隔阂,实是以吾等之协睦为重,莫因皮毛之事而离齐心也。劝兄择他人以为大任,休令仲方参我等之大事,千万!千万!’
“看来元龙还没忘了这事呢。”卫怀一声苦笑,并没有太过留意,只将信卷成一团,扔进纸篓去了。
此后他也照常任用着杨怀绳,无所顾忌。尽管在一些事上两人起了争执,可最终都是以杨怀绳的退让而告终。一切都似乎还是海晏河清的原貌。
但杨怀绳心底已怀有了少许不满。他觉得,自己废寝忘食地为新政提出了如此多的方略,每一件都是肺腑良言,却都无一例外的遭到了驳回。他还记得卫怀给出的理由:
“我们要革新,不是复古,仲方兄……”
他真是不大自在。就算他谏议恢复的礼乐制度是‘复古’,那教化人心、以德治人的方案总温和些吧?可还是只能得到回绝。
我当这个副盟主有何用!杨怀绳心想,这事必须要挑明,不然则会使心结愈发不能解开。
他把日子挑在卫怀到广思坛给众百姓讲说时弊的时候。
卫怀在他身旁慷慨陈词,他的讲说的确令人陶醉,杨怀绳亦不免深深地沉浸其中。可当卫怀一住了口,杨怀绳才清醒过来,奋然跳到卫怀面前,义正辞严地说:“诸位百姓!我看卫祭酒这一片为国之心着实可贵,可惜他的新政太过肤浅了!”
卫怀赶忙将他拽了回去,劝道:“仲方兄,你有什么意见私下说便是,就不用……”
杨怀绳瞪了眼他,说道:“及民贤弟!你和人英犯了多大的过失!及民平日不听信我的说辞,那如今我一定要讲出来,让众位评一评谁对谁错!”说着,他径直奔到百姓身前,卫怀干脆撒了手,站在一旁任他说话。
“我见卫祭酒新政之基就是那个所谓的书院制度!请众位细细想去,若人不树德行,就算书院能监察官府之作为,难道就可称善政了吗?试问及民贤弟,书院中就无贪贿之人?书院中就无明争暗斗?大错特错矣!!”他近乎是竭力地大喊道。
百姓们却都禁口无言,错愕不止。
“仲方兄,我和你慢慢说,我们都别急。”卫怀说道。
“说的是。我想听你怎么说。”
卫怀暗自嗟叹了一声,然后才说道:“我从未说过建立书院就没这些东西了……但这是突破旧政的最好方略。仲方说你要德政,可谁不想要呢?不过的确无从实施啊……这也不……”
杨怀绳向他作了揖:“及民,我是真觉得你说的……实在有失偏颇。”
说罢,他收回了那沮丧的目光,背起手,朝远处慢慢独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