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件事,娜仁从头到尾都兴致勃勃地,即便送出许多见面礼也丝毫不感到肉疼。
四月里,太子出阁讲的日子定在闰四月二十四日。
这日下晌,坐着喝茶的时候,娜仁随意将目光从静坐读的留恒身上收回,在康熙身上略过的时候便见他面色不大对。
这个不大对也只是相对而言,若是旁人自然不出什么,但相处这么多年了,她着从小崽子长到这么大的,康熙眨眨眼娜仁都知道他肚子里咕嘟什么坏水,这会自然也能出他心情不好。
而且不是烦闷那中,是整个人便有些阴郁。
娜仁一扬眉,轻声问“怎么了这是前朝有什么事惹你生气了来,喝口茶,这十年陈的金瓜普洱,喝着还不错,口感很润。”
“索额图请百官向太子行两跪两叩礼。”康熙神情复杂,娜仁一扬眉“这不是常事吗太子和皇子自然应有区别,不然只受一跪礼,这么多年白混了针尖麦芒上的地方白待了”
她笑着揶揄,康熙便也当笑话听着,眉目舒缓,淡笑着道“可不是这话。”
可惜笑意却没入眼底。
娜仁他这样子,笑得也有些无奈。
父亲正在壮年,自认还能把控江山数十载,儿子却已逐渐长成,开始显露锋芒,甚至朝中已经有人开始在他的儿子中站队。
这样的滋味自然不好受,他对太子的优秀欣喜与欣慰自然是占了绝大多数,但有的时候索额图为了太子上蹿下跳的身影,也确实叫他如鲠在喉。
但赫舍里家是他为太子准备的臂膀,是仁孝皇后的母家,况索额图没大错处,他绝不能随意处置了索额图。
“还有那个纳兰明珠也不是个省心的。胤禔在他府里养过两年,他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外行走,处处以胤禔的化身自诩。”康熙轻嗤一声,这会面上的愠色更重,嘲讽的意味也更浓。
娜仁听着,想所以现在就是皇太子与大阿哥两大品牌开始暗暗别苗头,两方代言人索额图与纳兰明珠“皇帝”不急“太监”急,正主还没动弹,已经四处行走拉大旗,恨不得撸袖子开始扯头花。
这样一想,再高大的前朝党争这会都没什么神秘感了。
娜仁用茶钟的壁压住自己微微抽搐的唇角,呷了口香茗,闭口不言。
也不知是缘分还是怎地,前朝皇太子出阁讲那日,德妃偏生就发动了。而且她还生得十分顺遂,娜仁等人赶到没过一个时辰,稳婆抱着个大红襁褓出来,皱巴巴的小猴子一只,四斤一两重,在稳婆怀里闭着眼不安地哭着。
钮祜禄贵妃、佟贵妃、贤妃等人对视几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还是宜妃轻嗤一声,将众人心中的话都一吐为快“这孩子,生得可真是占着好日子,福分大着呢。”
佟贵妃是体面人,平时和德妃再不和,今日不也照样来了这会也没开口嘲讽什么,只温温和和地笑道“倒是她自个的缘法了。皇贵妃,妾身上有些不适,这会德妃也生了,小公主也康健着,没什么事,妾便先回去了。”
娜仁也没打算再在这凑什么热闹,干脆道“也好,咱们便一处走吧。”
后来她随口问了唐别情一嘴,德妃有没有从太医院拿催产药。
唐别情但笑未语,娜仁便什么都明白了,低眉轻笑着,有些讽刺。
德妃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向太子那边靠拢了
不过她如今膝下无子,想个法子拉拢太子倒也不失为可行之策。
就是不知道,等日后有了十四阿哥,她还会坚定地站在太子的队伍里吗
可就未必了。
贤妃了许多名门闺秀,瞧得眼花缭乱的,最终还是中了吏部尚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出身自然不必说的,吏部尚官拜从一品,掌握着官吏晋升的生死命脉,可谓是大权在握,若是大阿哥成了他的女婿,可以说是很大的一份助力。
这倒也没什么,皇子福晋,自然不会选出身平凡的。
但据娜仁所知,贤妃选择伊尔根觉罗氏的原因是某寺庙的大和尚说伊尔根据罗氏旺夫、有子孙运。
旺夫,胤禔作为康熙的儿子,堂堂皇子,至少几十年内,运势都会很旺吧至于子孙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伊尔根觉罗氏前几胎都是女儿,后来又为了生儿子难产而亡。
时人提起子孙运说的自然是字面上的“子”与“孙”,这样算的话和伊尔根觉罗氏仿佛没什么缘分。
娜仁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日宫外传来伴云得子的消息,她一边交代人将早就挑选好的礼物送去,一边忽然回过神来当代的子孙运,可未必要求是自己生的。
便如伴云的公公的原配早逝,如今定国公府的大少奶奶是继妻,也是伴云的嫡亲婆婆,她公公的原配无子,膝下的嫡出子嗣均为继室所出。
但如今伴云所出的那个小子,也是要尊他公公的原配为祖母的。
那伊尔根觉罗氏的子孙运,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胤禔以后儿孙满堂,要知道那些孩子都可是要叫她嫡额娘与玛嬷的。
在娜仁记忆来,胤禔和太子政斗双双落败之后同被圈禁,太子一蹶不振,他却专心在家生娃,儿女一串串地生,薅了国家不少羊毛。
那都是日后的事,只怕这些年,贤妃是注定要失望了。
娜仁不由轻叹一声,委婉地劝了贤妃两回,她半句话都没听进去的样子,只能无力地给她打了无用的预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