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便点点头,贤妃忙上前搀扶她起身,又亲身送她出门,临出南三所的时候,太皇太后拍了拍一直扶着她的贤妃的手,笑着道“你是个周全人。”
又意味深长地道“往后宫里人行事,能都像你这样周全体面,哀家也就能够放心了,可惜你那媳妇是个好的,好好待她。”
一语双关,又或是两个双关也就是四关
既肯定了贤妃,又敲打了宫中的人,隐隐抬了贤妃一下,最后还告诉贤妃要好好待儿媳妇,显然是对夏时这母子俩的争端心知肚明。
贤妃忙摆出恭敬悉听的模样,柔声道“是,妾身谨遵老祖宗教诲,定然时时刻刻铭记于心。”又一笑,道“谢老祖宗夸奖,妾身不敢当,这人还在呢,您夸妾身,妾身怕她吃醋,回头给妾身小鞋穿。”
娜仁不满地白了她一眼“总拉扯我做什么”又摆摆手,“知道你儿子娶媳妇你高兴,我便不与你计较了。那头宴上离不开你呢,多少命妇宗室要你招待,你快去吧。我就送老祖宗与太后回去了。”
贤妃也冲她一笑,略略欠身“那就有劳皇贵妃娘娘了,等明儿个,叫保清媳妇给你敬媳妇茶。”
本来,皇子妻室便是要向中宫敬茶的,如今后位空悬,娜仁的职能与皇后位多少可以画等号,又是如今后宫第一人,她说敬茶也没什么。
何况贤妃一向铁站娜仁,这会不可能不开口。
娜仁便道“喝了你媳妇的茶,我的礼怕是又得丰厚两分了。”
“待小辈不要吝啬,阖宫里谁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您有啊”贤妃冲她一扬眉,打趣道,又向太皇太后与太后道了万福,“妾身先回去招待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道“你去吧。”
从南三所出去回宫的路上,几人没传辇轿,娜仁扶着太皇太后,与太后通行,缓缓往慈宁宫走着。
这里离慈宁宫近,娜仁预期先送太皇太后回去,然后再送太后回去。
太后则打算在慈宁宫坐坐,吃一碗茶说会子话再走,大家有商有量地一拍即合,直奔慈宁宫去了。
这会的风已有些凉意,娜仁接过福寿捧着的披风为太皇太后披上,阿朵也要为太后披上披风,太后摆摆手,道“我身上还暖和着呢。”
她身子一向极好,火力也旺,娜仁不大服气,伸手过去一摸,却发现她手心还是热乎乎的呢。
不由一撇嘴,道“可真是不公平,这天,琼枝就差催促我拿手捂子了,你手心里还热热的。”
太后洋洋得意地笑着,斜睨她一眼,“是你太虚了,素日还是要多锻炼锻炼。骑射的童子功都要丢了吧”
娜仁可疑地僵住了,好一会才道“那玩意本来也没有过。”
“咳咳”太后被自己呛的轻咳两声,手指头指着娜仁直道“你可真是除了你,阖宫里再没人能养出皎皎和留恒那样的性子了。”
不羁洒脱。
娜仁一扬眉,颇为自得的样子,“我的荣幸。”
太皇太后便笑着听她们两个说话,也不插言,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娜仁的手,自己手背在身后,一边捻着念珠,一边慢吞吞走着,连眼角的纹路褶皱都笑得十分温柔。
苏麻喇在她身后半步,细细打量着她眼尾的笑,自己也笑着。
“今儿是个好日子。”太皇太后仰头望着天边,此时天色已晚,一轮皎洁的月亮挂在天边,天高云淡,却又因着季节无端透出几分悲凉寂寥。
太皇太后盯着那轮月亮,却笑了,忽然语带感慨地道“皇帝也大了,就快要做玛法的人了,他要出去闯闯,随他去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苏麻喇也着实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回过神来,笑道“皇上早就大了,顶天立地许多年了,不过是您一直放心不下罢了。”
太皇太后捻了一颗念珠,摩挲着串上的背语,声音沉沉地,在晚风中也没有被吹散,十分明显地传入了苏麻喇甚至身后的娜仁与太后耳中,“这一回,我不拦他。”
她应该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的,其实说出来的时候神情轻松得紧,还很有闲心地对福寿道“早起叫小厨房预备的肉松卷酥,也不知预备了没有。”
福寿忙笑道“定然预备了,您吩咐的,哪里敢不预备呢”
又向后使了一个眼色,一个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忙顺着宫道墙沿快速奔着慈宁宫去了。
不怕宫里没预备,是要以防万一。
福寿在宫中历练多年,已有了慈宁宫苏麻喇许四海之下第一人的风范气度,行事也惯求稳妥,这会打发人回去一趟,至少求个不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