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玄顾记事很早,他记得有一段时间,父亲每天都会出门,而爸爸送走他后,就会一个人在画室画画。
爸爸看向那副画的神色很温柔,是从没有在父亲面前显露过的温柔。
爸爸几乎从来都不出门,偶尔出门,也是在父亲的陪同之下。
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这种情景并不少见。
只有几岁的任玄顾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他的爸爸好像并不是自愿待在这个家庭里的,他是被束缚的、被囚禁的、被强迫的。
他的爸爸对他很好很好,他不想让他的爸爸离开,但他更希望他的爸爸能开心一些。
于是只有五六岁的任玄顾以自己想出去玩儿的名义,连哄带骗让他的爸爸带他出了门。
他们没有坐家里的豪车,而是打了网约车,任玄顾甚至贴心地提醒他的爸爸带上了证件和现金。
网约车最后停在了枫城的火车站前,任玄顾看到他的爸爸深深地看了一眼火车站,下一瞬,他却说:“司机师傅,开车到游乐园。”
任玄顾有点想问他爸爸“为什么不走”,但他问不出口,他的爸爸似乎并没有想要脱离这个家庭的念头,一切不过是他自作主张。
车辆停到了游乐园前,他们下了车,然后任玄顾有些惊恐地发现,他的父亲竟然在车辆旁边等着他们。
他的父亲明明和他的爸爸身量相仿,但气场着实可怕,他的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转过头对他的爸爸说:“要玩游乐园么?”
“当然,”他的爸爸笑了笑,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孩子都想玩。”
那天在游乐场玩儿了什么,任玄顾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记得中途他的爸爸被支走了,他的父亲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了一番话:“不要试图让你爸爸离开我,你该知道,你能成为我的儿子,完全是因为你爸爸喜欢你、想收养你,而我需要一个拴住他的锚点。你是希望这个家庭解散,还是希望被送到任家设立的养育中心?你该不会以为,你爸爸会带着你一起走吧?”
任玄顾委屈极了,他强撑着没有哭出来,而是对任闻正吼:“可他一点也不开心,你把他关在房间里,让他做你的笼中雀,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任闻正扯起了一个凉薄的笑,扯了扯任玄顾的脸颊:“那你就要努力哄他开心,就像我一直在做的那样。如果我们把他放走了,他一个人在外面也未必能好好活,他那么单纯、善良,说不定会碰到很多很多的人渣,我给予他的,除了束缚,还有保护。”
任玄顾当时年纪还小,还不能完全听懂任闻正的话,但直觉告诉他,任闻正说的,大部分都是对的,他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还是太小了,他想要快一点长大,长大到可以打败父亲这个大魔王,可以保护他的爸爸。
他收回了眼泪,不再说话,但任闻正宽厚的手掌却拍了拍他的头顶,说:“要努力变强,弱者是没有和强者讨价还价的权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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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的任玄顾比曾经的自己要强一点。
至少在这个班级、这个年级乃至这座学校都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上课铃声响起,新来的男老师先是向学生们鞠了一躬,然后在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任玄顾翻开了面前的文件夹,除了这位老师官方的介绍外,额外还有一份关于他的调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