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盈然,窗外那棵高大的木绣球花开正旺,雪团压枝,蔚为壮观。
孔燕对此熟视无睹,她不喜欢这座城市。
一大早,才刚上班,就没忍住。打开办公桌旁的小酒柜,掏出一瓶唐胡里奥1942年陈酿龙舌兰,兑上冰水,切了一片青柠檬,给自己调了一杯茉香龙舌兰。
心烦了,就得喝点酒压一压。爽冽的果香味一进嘴,孔燕心里才算舒了口气。
上班期间肯定不是喝酒的时候。但是,管它的呢!谁又在乎呢!老娘还有三年多点就退休了,上是上不去了,仕途无望,我还不能活的舒心点嘛。
从北淮市常务副市长调到省信访局,孔燕觉得自己委屈死了。
尽管级别是解决了,从块上到条上,还是明显感觉适应不了,先是“闲”下来了,门口再也没有排队找她办事的人了,送礼的就更少了。
“闲下来”不等于静下来,省信访局是个权力很小,责任却非常大的一个部门,办的都是“麻烦事”,天天心里堵的慌,根本做不到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哎,当初要是选省工会就好了,怪就怪在自己当初还没死心,不甘心,想再拼一把。
现在好了。自己又掉进了夹墙里,动弹不得。她真后悔前几天屁颠屁颠的跟在省长后面在金乘商厦购物,那则新闻登上江南卫视的时候,她就知道杨卫方一定会大雷霆。
两个人,她是一个也惹不起的。兴邦,她靠不上去,更跟不上步子。这个人太干净!
杨卫方倒是她的伯乐,没有杨的提拔,她绝到不了北淮的常务,也就没有今天的厅级。但杨这个人太灰,她怕搭的太深爬不出来。
正如《荣枯鉴》讲的那样,君子不党,其祸无援也。小人利交,其利人助也。真要在这个社会上左右逢源,还得把握好“分寸”,毕竟她现在只想平稳落地的退休,不再是拼命押上身家性命地作为往上爬的年纪了。
胡思乱想瞎琢磨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响了,是省政法委的张强。孔燕紧张的要命,躲是躲不掉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哎,强弟,一大早找姐姐啥事啊?”
“呵呵,大姐不是明知故问嘛,杨书记让你来政法委一趟,上午两个会,先听各地的汇报,再议扫黑。两个会中间的功夫你给杨书记汇报,我看今天老板心思很不好,你要有个心里准备哦。九点的会,别忘了,挂了!”
放下电话,孔燕又灌了一大杯龙舌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硬着头皮上吧。
一上午的会波澜不惊,快休会时,政法委办公厅的小赵拿着一本文件夹等着散会后找杨卫方签字。刚散会,小赵就到了主席台把文件递过去。这是一份下午政法委常务会议的资料,议题早就是订好的,因此小赵以为只是走个流程。没想到杨卫方勃然大怒。
“这个议题怎么能上会?谁同意的?你就是这么干工作的啊,你猪脑子吗?”
劈头盖脸的一顿狂骂,将小赵直接钉在了当场。由于话筒并没有关闭,这顿骂如雷贯耳,走廊里后会的同志们惊的赶紧灭了烟往卫生间钻。
杨卫方一脸怒气,端着茶杯从后门走了。
张强招呼孔燕跟过去,他拍了拍小赵的肩膀示意他调整一下心态。没想到小赵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把文件往后翻,翻到那个议题,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同意上会!一看那挥斥方遒的气场,就是杨卫方的手笔。
孔燕笑了。她亲昵的拍了拍小赵。
“杨书记批评你,不是真批评你!”
在杨卫方的办公室里,孔燕开始检讨。
“杨书记,早就了通知的了,金陵市信访局那小子他妈的给我添堵,在省长到信访局前半个小时才汇报金乘商厦职工上访的情况,我们来不及做防范了,才出现群访事件。”
杨卫方没接这个话茬。示意孔燕坐下。
“一大早就喝了?”
“压力太大,不喝点顶不住。”
“当初我就不看好你到信访局来。原本北淮市和海州市的市长位置空缺出来,我是推荐你顶上去的。你在北淮时间长了,空降到海州总是行的吧。奈何兴邦同志不同意,你的事才卡住了,只能到省里到条上来。”
孔燕叹了一口气。
“咱得能力有限,人家看不上咱。”
“你根本就不在那张网上!我一直告诫你,要提高政治意识,注意队形,你就是犹豫不决。金城商厦的事给我们打击经济犯罪的火热势头泼了一桶凉水,以后再生类似的事件,我们的工作还要不要干?还能干下去吗?”
“杨书记,我有些跟不上趟了,工作起来很吃力,您能不能给我换个轻松点的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