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官不免担忧。
眼下正是酷暑时节,寻常人闲着没事在殿中坐上一上午都难受得厉害,殿下还要时刻保持着清醒敏锐状态,考校这么多门客的学识与品行,又大病初愈,该如何受罪。
少年太子说完,目光已重新落到名册及名册后面附着的对应信息和履历上,迅速阅完,就点了下一个人。
内官叹息一声,不敢再说什么,躬身退下。
倒是殿中剩下的人多少有些意外。世家贵族规矩多,为人傲慢,金尊玉贵的江国太子,进究自然只会更多,有的高门显贵,家主甚至只有每日固定一两个时辰接待前来投奔的门客,本以为这场考校,至少要持续个日才能结束,没想到这位江国太子,竟愿意花费这么多的时间来接待他们。
除了中间固定几次短暂的休息,让众人解决内急等问题,这场考校,一直持续到暮色降临。还剩最后几个人,但内官再一次进到幕帘后,发现太子面色已经透出苍白,额间鬓角也浸着汗,显然已经有些不适了。
内官忙道∶殿下,今日就到此,老奴扶您进去休息吧。
江蕴却道∶掌烛吧。
内官有些焦急∶可是
掌烛。
少年声音不高,却不容置喙。
只剩下几个了,他们也都等了一日,孤不想拖到明日。
内官无奈,只能传唤宫人进来。
殿两侧及四角烛火依次亮起,照在静静悬着的金色幕帘上,折射出一片绚烂璀璨的光华。因幕帘内也点了烛,年轻太子的身影,倒是隐隐约约露出一个轮廓。但也仅是轮廓而已,再细致的,却是不到的。
一国太子挑选门客,不是挑大白菜,一百号人,最终能得到一个可评价的,可能不足十分之
能通过考核的,自然欣喜不已,落选的一大部分,也难免心有不甘。
毕竟太子门客,本身具有的荣光,不比入朝为官弱。接下来未通过考核的这名已经年仅半百的老儒在得到落选结果后,便道∶老夫有司徒大人的推荐信,也是再三考量之下,才决定来兰馨宫效力的,殿下只凭几句问答便认为老夫能力不够,是否太过片面了
这显然是个倚老卖老的。
内官皱眉,正要吩咐侍卫把人逐出去,幕帘后的太子却抬了下手,继而徐徐道∶能力高低,的确不是孤三言两语就能定论,但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孤这兰馨宫的规矩。用钱财收买孤身边的内官,试,图探听内部消息,在孤这里,是没用的。
周围视线,立刻齐刷刷落到那老者脸上,或鄙夷或惊诧,老者脸一霎腾得如火烧,从脖子到面,酱红猪肝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羞愤得落荒而出了。
余下人发出几声嗤笑。
倒是范周,忽然饶有兴致得了眼那道在烛火照耀下闪动着金光的金色帘幕。
又一个时辰过去,殿中人陆陆续续离开。
李贤。
帘幕后再度响起太子清润声音。
帘外却许久无人回应,反而响起一道如雷鼾声。
内官打眼一望,发现殿中只剩下坐在最末的那个邋里邀遢如同乞丐一般的落魄男子了,忙亲自过去喊人。
内官心中不满,殿下尚端坐在帘后,连晚膳都没吃,连夜考校,这人竟然就歪倒在席上睡倒了,实在是大不敬。
内官喊了好几声,席上人都毫无反应,反而鼾声一声比一声响。
嘿
内官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怪人,不敢擅做主张,去请示江蕴意见,江蕴合上名册,道∶罢了,既然这位先生累了,就准备间客房,先送他去休息吧。
记得一定要以礼相待,万不可冒犯了。
是。
这些事自有宫人去安排,内官更担忧的是江蕴身体,道∶殿下若是觉得不适,老奴还是去叫御医过来瞧瞧吧。
江蕴摇头,道∶无妨。
太子寝殿距离此处尚有一段距离,江蕴回到居处,宫人已经准备好浴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