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大将军设宴招待这一行风尘仆仆的京城来客。
是个小型家宴,却也酒菜丰盛。头顶是铺满星子的夜空,外院传来士兵与姜煜随从交谈劝酒的声音。
宁姒在席上见了一个陌生少年,跟哥哥们差不多大年纪,比哥哥稍矮半个头,长发在脑后高束成马尾,一张俊俏小脸生得眉清目秀,映着花园的烛光,隐约能见左眉峰上一颗小痣,挑眉时便更为显眼了。
这少年笑着介绍自己是姜煜的表弟,兵部尚谢沉嫡二子,姓谢名繁。
宁姒默默捋了捋。姜煜的外祖有三个孩子,长子谢沉,独女谢漫即姜煜之母,幼子谢清,没有庶出子弟。这个叫谢繁的少年是长子谢沉所出,而谢林晚则是幼子谢清的嫡长女。
嘶,这谢繁,父亲是兵部尚,姑父是镇国大将军,背景可真硬。
哦,反过来,阿煜哥哥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舅舅是兵部尚,那也很硬。
宁姒是很有礼貌的孩子,既然谢繁是阿煜哥哥的亲戚,那勉强也算自己人,于是待他亲切友好。
“是宁阁老家里的吗”谢繁冲她笑笑,上去是个爽朗交际的性子。
宁姒很想告诉谢繁,爹爹不喜欢别人唤他“阁老”,总觉得把他叫老了,他就听别人老老实实一声“大学士”。但想想还是不说了,跟这谢繁才头一次见面,很没必要纠正这些有的没的称谓。
于是乖乖地点了头,又问他,“你是谢尚家里的。为什么在这儿”
谢繁被她这直白一问,摸摸鼻子答道,“自然是来参军啊,来了有两三个月了。两个月二十二日。”
“记这么清楚”宁姒小声问,“你是不是想家”
谢繁笑得有些腼腆,没说话。
“想家又不丢人,我也想家了。”
宁澈和姜煜两个喝着酒,见这两个挨着坐的人凑着头说话,都有点儿不爽的感觉。
“见没,嘟嘟跟谁都合得来,可不是独你一份”宁澈不爽之后便是想办法让姜煜更不爽。
姜煜往那边一眼,又收回目光,漫不经心道,“不就是你来我往的客套么。”
宁澈撇撇嘴,“嘟嘟妹妹要是讨厌他,才不会跟他客套,她就想办法自己吃东西、玩耍,有一百种办法能毫不失礼地不理他。”
姜煜便想,妹妹对谢繁的印象,好像还不错
要是知道谢繁会占去她哥哥的资源,以后说不准还会和阿澈成为竞争对手,她肯定会立马讨厌谢繁的吧
哼。
姜煜着那个说话时边向宁姒比划着什么的谢繁,想起之前与父亲的谈话,他以为皇上不会乐意见到谢家将手伸进军帐中去,父亲却道,若谢繁真有本事,皇上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打压。
这大概也在谢家的算计之内,连皇上才重名的性子都算进去了。
他倒不是与谢家关系恶劣,只是想到母亲在此事中的角色,就止不住地发堵。他前不久还自认为想错了母亲,母亲向来只关心他的学业,旁的事情是能不问则不问,与母亲长谈一番后便觉得谢氏的母就像冰化成水、水结成冰,另一种形式而已,并不是不存在。
他和别人家的孩子得到的母,是一样多的。
如今来,还有待商榷。
他或许真的不如母亲的家族重要。或许在母亲心中,就连她自己,也不如家族重要。瞧,她早就为了家族牺牲了自己的婚姻。
谢家啊谢家,百年望族。就连这个谢繁,他的前程是不是都要比自己的前程重要
姜煜为自己倒了酒,余光瞧见宁姒往这边来,便冲她微微笑了笑。这个小丫头,对情绪倒十分敏锐呢。
沙州城的夜色很美。
京城宁家却显得有些冷清。
宁逸风常玉柔夫妻俩正在招待宁姒的舅舅常玉鸣,没了两个孩子的吵闹,这个年关过得很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