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将这座城市全部笼罩,像是一只巨大的怪物盘踞在城市的上空,将那一点月光也全部吞噬,盛柏年没有开灯,在沉沉的夜色中来到程郁的屋子里。
房间里的温度很低,寒冬腊月也不过就是这样了,程郁的脸上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身体冷冰冰的,好在至少将他保持了原样。
盛柏年好像也不觉得冷,衣服穿得单薄,只是坐在床边,低头着程郁,祈祷某一日他还能醒来,他总觉得程郁并没有真正的死去,或许明天,或许在后天,程郁就会睁开眼,问他“你怎么在这里啊”
盛柏年一时间有些惶恐,程郁如果醒了,他会不会觉得这里有些冷,会不会觉得不舒服许多担忧都涌进了盛柏年的脑海里,他应该想个办法让程郁睡得更舒服一点,但是如果温度稍微高一点的话,他的尸身又要腐坏,似乎很难找到一个可以两全的办法。
助理接到盛柏年的电话时还挺高兴,自从知道程归远要找盛柏年,他已经为盛柏年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了,刚要问问盛柏年他现在人在哪里,却听到盛柏年提了一堆要求,助理整个人都懵了,这种类似想要五彩斑斓的黑的无礼要求盛柏年是怎么想出来的。
助理完全不想说话,但是盛柏年又是他的老板,不说话好像说不大过去,只能敷衍地答应下来,助理觉着这段时间盛柏年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正常,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希望盛柏年能够找一个心理医生,好好地检查一下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
挂断电话后,助理对着手机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很好奇程郁究竟怎么样了,不知道程归远有没有找到他,之前他给盛柏年送文件的时候,也曾是见过程郁的,那时候程郁虽然被盛柏年囚禁起来,但是好像过得还行。
这件事说起来跟他其实也没有多少关系,助理将手机扔到一边,倒在床上继续睡去。
盛柏年与助理挂断电话,从程郁死后,他已经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了,但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困,只想在这里守着程郁,等程郁醒来的时候,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他无声地笑了笑,夜色浓重得像是搅不开的沥青,又渐渐凝固,身后的走廊中似乎传来一阵脚步声。
盛柏年回过头去,恍惚间好像着程郁正站在门口,对着他抿唇笑了一笑,盛柏年也想对他笑笑,只是那表情做出来,起来更像是在哭。
程郁站在原地着他,目光平静,盛柏年一动也不敢动,不敢说话,不敢起身,之前他也出现过这样的幻觉,他稍一动作,程郁就会离开。
为了能够多他一会儿,他愿意克制住自己,可即便盛柏年现在什么也不做,他依旧还是会消失。
盛柏年眼睁睁地着程郁散成一片黯淡的光影,他该怎样才能留下他他什么时候才能将程郁完全记起来呢
没有人能够给盛柏年答案,他只能无力地守在程郁的身边,做着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或许这一生他都只能用这种愚蠢的办法将他留在这里,待到百年以后,有人发现他们,可以将他们一起合葬在同一处坟墓当中。
想到这里,盛柏年又突然恐惧了起来,现在程归远已经知道了程郁去世的消息,待到以后,程嘉言同样会知道这些真相,他们都不会允许他以这种方法将程郁留下。
他应该把程郁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去,一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去,但是同时他又明白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自私,程郁不仅仅是他喜欢的人,也是程归远唯一的儿子,程嘉言唯一的父亲。
比起他们两个与程郁有些抹不去的血缘关系的亲人,盛柏年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他怕自己会失去他,而他的担心也很快成为了现实,第二天程归远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便是为了将程郁带回去的。
从知道程郁的死讯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一天的工夫,程归远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今天在沙发上醒来的时候,于管家发现程归远的头顶上已经多了不少的白发。
他想询问程归远原因,但程归远始终一言不发,最后于管家没有办法,程归远也不想让程嘉言发现自己的异常,便找人将头发染回了正常的黑色。
他今天来盛柏年这里是想带回他丢失的孩子的,他想带他回家。
然而盛柏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恍然间,程归远竟是觉得盛柏年现在比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要疯狂,他不懂盛柏年为什么要这样留下他。
就算程郁的死因与盛柏年没有关系,他也不该留着这里。
盛柏年不想与程归远在这里纠缠,他怕扰了程郁的清净,只是他许久不怎么说话了,面对着程归远也不太想开口,只是将程郁死去时的录像拿给了程归远,另外还有许多关于程郁在平海这五年的资料。
程归远不知道盛柏年让自己这些有什么用,只是知道这些与程郁有关,倒也了些。
他完那段录像,久久不语,半晌后他对盛柏年说“我要带他去医院。”
他对程郁的了解实在太少了,现在连他的死因也弄不清楚,他有何脸面做一个父亲。
只是盛柏年不同意任何人将程郁带走,程归远不得不先与他展开一场拉锯战,因为他们都不想让程嘉言得知真相,这件事也不敢闹出风声。
“我总觉得,他还能醒过来。”盛柏年着床上的人,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