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样,有何不可。
这句话让商挽琴想起来,第一次见乔逢雪的情景。其实两件事关联不是很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那时候。
那时她刚刚顶上表妹马甲,快要到达金陵城。
那天夜里,她在城外驿站中休息。驿站原本是给有品级的官员准备的,但在秩序崩坏的今日,它已经不认人、只认钱。
兰因会抠得要死,说什么“尽量让每一个细节都符合你身份”,只给了她一点点钱。
用那点钱,她只能在驿站住最低等的通铺。没有热水,不包饭,下雨也不提供伞。
偏偏那天下雨了。
江南的春雨,阴冷连绵。探头看去,远处笼着水雾的山川是美的,近处泥泞的道路是让人头疼的。
她蹲在角落,啃一个冷掉的、干巴巴的饼,发愁地数着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住不起多一天,必须今日就进城“寻亲”。
可没有伞,也没有买一把伞的钱。
她长吁短叹一会儿,站起来,准备冒雨前进。
这个时候,雨中出现了一个人。
他牵着马,举着一把伞,给自己遮一半,又给马遮一半。雨雾围在他身边,忽然不再那么阴冷,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意味。
他向驿站走来。走近了,他抬起头,目光明锐如寒星,射穿蒙蒙雨雾,一下将她怔忪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心中暗暗戒备,觉得有这样目光的人,一定不是小人物,性格多半也很难缠。
但接着,他收起伞、走上台阶,并停在了她面前。
“这位姑娘。”
他声音里有种远行的疲惫,还侧头咳了几声,显然身体不好。然而,这些都遮掩不了那淡淡的温柔。
“你需要伞吗?”
他将那柄油纸伞递来。伞尖朝下,水珠滴落,在她面前形成泪痕般的水渍。
她手动了动,又收回去:“伞给了我,你怎么办?”
他微笑起来。
“别担心,我还有办法。”
那一天,她接过了伞。撑开之后,形成一个小小的、遮挡风雨的世界。她往外走,他往里走。
然后她回头,看见他背影清瘦却挺拔,像高高的、被风摧折却总不会真正倒下的青竹。
她莫名有些惆怅,觉得今后大约不会再见,而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结果,那天晚上,她站在灯火通明的玉壶春大厅里,回头就见他走来。还是那样身披风雨,还是那样目如寒星,还是那样,目光一碰之后,他就对她露出微微的笑。
他说:“原来是你。”
她想,原来他就是乔逢雪,难怪会给马也打伞,真是有些傻气。
又想,糟糕,她可能有些喜欢这样傻气的温柔。可一旦真的喜欢了,就不好办了啊。
傻气的温柔——这是她心中给他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