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馨斋是北坊最大的一家当铺,这家当铺的掌柜是一个肥胖的男人,名作赵斋,看上去老实巴交。
赵斋有一个赚钱的诀窍,他店里会时常雇两三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叫他们每日到外打听,这一片又有哪家有难,急需用钱。若是有些迹象,便旁敲侧击,叫他们把家里值钱的宝物拿来当钱。
一旦有人听信,拿着宝贝前来典当,便是着了他的道。
他家中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弟,赵猛,年轻时从过军,面相凶煞,让人望而生畏。这赵斋会先随意找个事由,让这凶神恶煞的老弟与那客人谈价——当然,会把价格压得很低。
眼看着客人要与自己那老弟起矛盾,他再出现,把价格稍稍抬高一点。这黑白脸一唱,客人又急需用钱,加之对真实的估价不甚了解,许多客人多半就会答应下来。事成之后,他再不痛不痒地当着这客人的面将自己老弟说教一番,他反倒是得了个义商的美名。
但是,几个月前,他狠狠栽了一笔。
那次,他先是听说有一家父母双双暴毙,急需棺材钱和安葬费,又从那家的邻居口中得知,他们家有一个代代相传的宝物,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碧玉。
他至今还记得那时的场景。
那是三个人,一个一头白的男子,看上去才不过十五六岁,一个全身白衣的少女,还有一个壮年男子。据他们所说,这两个孩子便是那家死者的儿女,而那壮年男子,是关系较近的一位亲戚。
当时还是他老弟赵猛打头阵,把估价五百两的宝贝价格压在二百两。
“二百两,不能再多了!”赵猛的声音非常强硬,他说话时,嘴角的胡须都张扬起来,的确吓人。
按理说,对方应该也是知道定然是不止这个价格,所以一定会不同意,他老弟再趁机难,让对方先心生畏惧。可偏偏这三人在听到后却无动于衷。
“是么?”那白的少年反而是一笑,对着一旁的长辈说到,“您听到了?他们打算用二百两来换。”
“对啊,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二百两。”一旁的女子也嬉笑着附和起来,抿着嘴还问了一下赵猛,“掌柜的,是二百两,没错吧?”
赵猛当时便有些不知所措,他迷惑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副不可置否的表情,“没错,就是二百两!”
“你看,他说了,是二百两。”女子的双眸弯成一对月牙,转过头又一次对着那长辈强调。
赵斋感觉有些不对劲,立刻从后堂出来,陪着笑,“客官,方才我也听到了,二百两的确是有些太少了,我这老弟不懂事,要不您看二百五十两如何?”
“呵呵。”那白的少年还是一副笑容,看上去很温和,但却直教那赵斋浑身怵。
“二百五十两?”白少年直勾勾的问。
“实在不行三百两也可以。”赵斋感觉到越的不妙,他很快又抬高了些价格。
“三百两?”这一次问的是一旁的少女。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嬉笑,但不论是她的嬉笑,还是那少年的微笑,都让他作为一个商人,本能的感到恐惧。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哦。”少女补充道。
赵斋慌了,他有些不清楚这少女此话的意义,于是悻悻地看了看在旁一言不的壮年男子。
有些面熟。赵斋感觉。
“好了,你没机会了。”见他久久不说话,那少女又一次话了。
她转而对着一旁的少年,语气里没了嬉笑,“阿时,我玩够了,这个人笨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笨!?”一股莫名的怒气漫上赵斋的心头,他经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笨的。
他本能地想要争辩什么,但那个壮年男子挡在了他的面前,硬生生地让他把想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赵斋,你可知罪!?”
听到声音后赵斋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近距离下,他总算是认出来,这一身褴褛下的正是北坊衙门仲裁司的司长大人。
“《坊间律》听过吗?”那白的少年也上前,对着已经一脸惶恐的赵斋说到,“里面白纸黑字写了,典当生意,如果出价低于其它所有当铺出价均值的七成,并最终成交,为欺诈罪,以此手段获利百两者,当量刑入狱。”
他随即拿出了一张白纸,上面一条一条记录了其它当铺的估价,在纸的最下方,明明白白地写着,均五百二十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