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传言,东山有狼,人不得入。
而在这座谜一样的群山脚下,放眼望去,尽是莽莽苍苍的群山,与平江波暖的汀岸。
在这处遗世秘境般的山脉中,白狼群世居在此,与狼神族仅剩的后裔为伴,一同守卫着代代传承的东山祖地。
而今天,对狼群来说是个大日子
就在朝阳即将升起的时候,狼神族一家四口中,唯一成年的儿子小阿曈,终于要下山了
他即将在红尘中寻觅,而后托付狼族的忠贞,带回一个相许终生的伴侣。
然而,这都是少年那一双父母美好的愿景罢了。
一个魁梧的男人化作巨大的白狼,狼背上驮着正殷切朝儿子挥手送别的媳妇,他伫立在狼巢的山梁上,金灿灿的兽瞳远望那个甩着包袱一路蹦下山,脱缰一样的逆子,叹了口气。
不知道谁要遭灾了
与满心牵挂的父母不同,一路跃下山林的阿曈可是开心的紧他嘻嘻哈哈的溜达下山,中途或是揪一下挂在树上的猴子尾巴,或是呲出犬牙朝路过的梅花鹿做个鬼脸,吓的人家蹦起来老高。
俨然这些撩拨的小动作他是做惯了的,如今得以一山外的世界,阿曈有些兴奋,更是欠手欠脚了起来。
东山的山脉连绵,从没有人类踏入,他由于小时候一直长着毛茸茸的狼耳朵与狼尾巴,就并没有如何出过山,只是幼年的时候被他的阿纳包上耳朵,去过山下很远的一个村镇上,这让阿曈隐约记得山下应该是很热闹的。
如今直到成年,才与生他的阿纳林水时一样变作“人”的模样,于是得以出山。
临行前,水时里里外外收拾了好多遍,才妥帖的将小包袱递给他,又与他讲了很久人间的规矩和事情。他就窝在父母的怀中,向往异常,就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不停点头应允。
而他的狼爹符离却对他再三强调,要找个媳妇你记住你是去找媳妇的别傻玩着忘了大事
而后男人英俊刚硬的面孔神色果决,朝儿子表示,中了就带回来生崽但随后就被他阿纳拧住了耳朵教训,说他不教孩子好的难道是山大王虏压寨夫人嘛
少年着他那狼爹笑眯眯弯腰伸头过去挨拧的样子,直咂嘴,想必他这样温温柔柔的阿纳,便是被虏来的吧
嗐,阿纳快使劲拧他的毛耳朵他狼爹笑的一脸恶心的样子,阿曈直翻白眼,呵忒
少年着开始腻歪的两人,叹了口气,利落的转身拎起小包袱,出了屋。他环视了山梁的四周,春季正是狼群繁衍的季节,到处可见一窝窝奶白的小狼崽,亦或是正在慵懒顾小崽的白狼,却唯独不见他的弟弟。
阿曈回头,朝屋里喊,“阿纳阿吒呐”
符离站起身,强壮的筋骨倚在门口,“和狼群捕猎去了,有白狼王顾,不必管。”
水时也出了屋,走到阿曈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又把阿吒跟丢了,他是狼形,跑的太快,还是你阿塔说是跟狼群去了,我才放心。”
少年点点头,心道那也没事,山中没有什么能伤的了他的弟弟,等他在山下逛够了再回家的时候,一样能见着,着什么急嘛。
阿吒与他不同,他自己生下来就是人身,尽管后来长了狼耳朵与尾巴,如今成年也能收回去了。
但他的弟弟是完全继承了狼神族血脉的,出生时便是一只狼,如今长到十二岁,虽然依旧不能化人,也已然是一头体格颇大的狼了,与他阿塔化身后的巨大兽形不能相比,但也比白狼群中最健壮的狼王都要巨大,足有一头小牛般的体格。
只是阿吒的毛发与符离纯银白色的不同,他要更金一些,那一身金色的耀眼花纹暗暗隐没在银白毛发下,每每阿曈挠他痒痒时就一抖毛,金灿灿的,可好
杂七杂八的想着,少年也放下了心事,正经的与双亲一摆手,在两人的目送下,转头一甩小辫,背着小包袱下山去了。
于是在这一路的招猫逗狗之中,他终于出了狼巢山梁的范围,沿着河流的走向进了茂密的山林,这里离最近的人类聚居地热河村已经不远了,只隔了一座山便能到,已经属于东山外围,平日狼群与这一家人是不怎么踏足这里的。
离人类村庄越近,脚下的山地就变得更加平坦且松软,晨曦下的深林也泛着春日的新鲜气味,阿曈舒畅的深吸一口气,耸动精致的小鼻子,闻嗅他最喜的自然味道。
松树浑厚的沉香,好闻;雨后新冒的草芽,好闻;林间清凌凌的雾气,嘿,也好闻。
还隐约有一种熟悉的狗味,好
诶等会儿
阿曈瞬间睁大了眼睛,皱着鼻子四处闻起来,这不是他那臭弟弟的狼味嘛
少年弯腰压低了身躯,被编的整齐的几缕小编子落在俊秀的脸颊边,遮住了额头上灿灿的金纹,他胸口处震动,朝一个方向“呜噜噜”的说起狼语。
大概意思就是,臭小子快出来不然揍你
于是只一会儿,微暗的林中便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阿曈的茶色眼眸深处泛着有些零碎的金光,微微后撤蓄势,而后一个猛冲飞跃,就扑在隐藏在前方古树后,一只金白相间的大狼身上,双手也不客气,抱着狼脖子勒的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