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崖很快便见到了皇上。
他跪在那里,难以置信自己不过是见了王爷故妾,如何便惹到了内卫,甚至如今要皇上亲审。
谢翊匆匆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玄色盘龙常服,掀襟坐下,看了他一眼,问道:“说罢,朕没什么耐心。”
李梅崖茫然:“陛下一直派人跟着楚微?”
谢翊冷笑一声:“朕亲审,你倒反问朕?纵得你不知规矩了!李梅崖,朕念你旧日功勋,给你个君前供述的机会,已是朕宽宏大量了,尔为人臣,本当砥砺晚节,你如今有何话说?”
“如实供述,你是如何和摄政王余党勾结密谋?靖国公是否与你们有涉,勾连谋逆反叛?顺安王谢翡呢?其中可有涉?”
李梅崖唰的一下背心全出了汗,连连磕头,额上磕出了涔涔血印:“皇上!皇上圣明!此事我一人担当,与靖国公府、顺安王府绝无关联!”
谢翊冷冷看着他,不说话。帝王这种不言不说,才最吓人,一句话将一个王府一个国公府联上了逆案,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梅崖没想到如何到的这一步,虽则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从内到外也一股寒意战栗着从心内升了起来,但他到底心性非比常人,定了定神,回话道:
“臣为摄政王旧属,对当年摄政王去世一直觉得其中有蹊跷。昔日摄政王曾与我说过,若王府有变,让我保下楚夫人。然而楚夫人在摄政王去世后便被发卖无影无踪。我打听数年今年才打听到她的下落,数次求见都不见。这次路遇靖国公世子,知他一贯慷慨,又年少俊秀,这才托他帮忙约楚夫人,仅此而已。”
“臣心念旧主,陛下一直知道,但仍重用臣,臣感心铭记。只此事确与靖国公世子无涉,与顺安王谢翡亦无关联。只需分开审问,便可知晓。陛下圣明,定能明察秋毫,要杀要剐,一切由臣一人承担。”
谢翊笑了声:“朕从前观你文章,文笔恣肆,骨力开张,怜你才华,惜你操守,这才忍你心念旧主。你该不会以为朕就能一直忍下去吧?”
“靖国公世子家资饶富,又有海外产业,教朕如何相信你与他相交,毫无心机?你又与摄政王故妾相认,该不会还想着密谋藏起哪一位摄政王的儿子,以图来日?
李梅崖面色颓然,低声道:“陛下圣明,臣心服口服,未敢有谋逆之心。摄政王王妃死后,后院皆为婢妾,婢生子不入族谱,又皆已被发卖,无处可觅。臣孑然一身,无儿无女,唯有旧主恩义未还,只想着寻回楚夫人,询问真相,找出害他之人报仇雪恨,却并未想过谋逆之事,请陛下明察。”
“靖国公世子,天真纯挚,慷慨好义,太学刚肄业等着授官,臣亦知道陛下一直想开海路,因此特意重用于靖国公府,又遣了武英侯过去牵制布子,臣岂敢以私害公。”
“今日之事确然只是路遇,我入那随喜楼不得其门。在外徘徊,见他翩翩少年,风神如玉,偶然生计,倚老卖老,仗着他面嫩,这才哄着他替我出头,去
之前他全然不知要见的是摄政王之故妾。此子心性纯挚,精心教养,来日必为朝廷栋梁,陛下肱股,还请陛下明察秋毫,饶过他。”
谢翊看了看一侧房内珠帘后人影不安动了动,问道:“那谢翡呢?你不是与他交好吗?”
李梅崖道:“臣只是怀疑先顺王与摄政王之死有关,正好谢翡来与我结交,便索性顺水推舟罢了,顺王因罪伏诛,臣也就没有再与谢翡来往过。此人才华虽有,却眼界所限,到底缺些气魄胸襟,与之谋事,定不能成。臣便是要谋逆,也选个好些的,臣不敢隐瞒。陛下仁慈,顺王伏诛,却未牵连谢翡,想来也知道谢翡并未参与其父之事。”
他是内阁臣子,自然知道顺王并非病死,而是因罪被赐死的。
谢翊问:“刺客你可知道是何来路?”
李梅崖道:“罪臣不知,罪臣只能猜想要么是一直跟着罪臣的仇人,要么是一直跟着楚微的……但若陛下一直派人在楚微身旁的话,楚微也说此前一直平安,想来是一直监视着臣的了。求陛下彻查刺客。”
谢翊道:“你就没怀疑摄政王是朕杀的?还要朕去查杀死摄政王的真凶。”
李梅崖道:“臣昔日跟从摄政王,曾见摄政王教陛下骑射,与父子无异。陛下待摄政王,分明亦有孺慕之情,陛下多年施政,擅谋略,多为阳谋,恤民惜才,胸怀磊落,正大光明,臣不曾疑过陛下。”
谢翊冷笑了一声:“老匹夫,不要以为你现在颂圣几句,朕就饶了你。”
李梅崖心中却忽然大定,他是知道陛下的,若是雷霆震怒字字如刀,将臣子责骂到羞愧欲死痛哭流涕的,则多半会饶过大臣,反而是那视若无睹漠然吩咐的,论罪起来都是从重。
他深深伏下身子:“臣伏罪,不敢辩解。”
谢翊看珠帘后许莼微微掀开帘子,看向他,目光带了些哀求,便知道他这是心软了,冷声道:“你不是想要找那真凶吗?那些刺客捞上来都已服毒自尽,今日之言也还未知真假,但若为真,朕倒有一计,你若肯将功折罪,倒可因势利导,顺水推舟。”
李梅崖道:“臣惶恐,伏惟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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