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锅“百草汤”煮好冷却后,媳妇和老太太们就先用来替儿孙们沐浴,再给他们在挂上“雄黄袋”,然后家人再各自沐浴,聚在一起喝了用烧酒浸泡蜈蚣、蝎子、蛇虺、蜂、蜮等物的“五毒酒”。
五毒酒可是一般老百姓在端午必喝之酒,大官绅爷们不敢喝它,改成喝“雄黄酒”和“蒲艾酒”,据说一样可以驱除虫毒。
这些都是南方古国千年以来的遗风。
然而有一户人家,却是里外一致的死气沉沉。
这家人务农,姓莫。
说是一家人,其实只剩下一个人,人家都叫他莫二叔。
莫二叔呆坐家中,守着身边的农具。
这些农具自他出生就陪在身边,如今已是锈斑累累,它们静静的躺在他脚边,有若忠贞的老狗,陪着主人沉思。
莫二叔眼睛红红的,脸上的皱纹里也积了尘沙,一只蜘蛛在他的背后织了一张网,正吃着多汁的绿头蝇。
看来他坐在这里很久了,一动也没动过。
他思考了很久,踌躇不前,不知是否应该动手。
午时快到了。
他听见隔壁的女人跟小孩兴致勃勃的出门,提了水桶,要去村中公用的水井跟大家一起打水。
因为据说当天午时之“午时水”能解百毒,可以储下来煮汤熬药之用。
五月五日的午时,是一年中阳气极盛,升至天中的时刻,也就是最恶毒的时刻。
但这个时刻对他来说另有意义。
午时快到了。怎么办?
莫二叔想起七年前的同一天,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竟是个男儿,这可使他高兴得口也合不拢了。
可是他娘却脸色黑沉沉的,神色甚是不对。
那天也是端午。
“儿呀,”莫二叔的娘说话了,“把他用块布包起来,扔到岗子上去吧。”
莫二叔怔了怔,惶恐的看着他娘:“为什么呢?这是你的长孙呢!”
“五五出生的孩子,会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呀……”
莫二叔的脑子立刻混乱了起来。
村里是有此种说法,尤其是他们这条村。
他娘叫他把孩子丢到“岗子”上,所谓岗子便是乱葬岗,常有野狗去挖死人出来吃的,到了晚上还有夜猫子掏死人的肚肠,若将孩子送去,第二天就连骨头也不剩一根了。
为什么要杀了这孩子?何况是活生生的被禽兽撕咬?
五月初五出生就有错吗?
这句话是什么人开始说的?他跟五月五日出生的人有仇吗?
“不……”莫二叔颤抖着说。
他的妻子在生产过后,非常虚弱的躺在床上,却也听见了丈夫发抖的声音,心下还以为他是高兴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