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无妄城被海水淹没的那一刹,刺眼的白光占住了黎谆谆的全部视线,她的灵魂好像在被什么拉扯,撕扯得生疼。
直至目光所及之处,皆被白芒吞噬,她不得不阖上了眼眸,只能听闻耳畔倒灌的隐隐水声。
而后声音也消失了。
她好像陷进了一个死寂的世界,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甚至她感知不到自己是否还活着。
黎谆谆太熟悉这种感觉,先前被卷进验心镜中,亦是这样的寂静,犹如一潭泛不起波澜的死水。
直到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眸,四下的风声,说话声,再次清晰地灌入耳中。
黎谆谆又回到了千年后的修仙界。
一切都像是原本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她站在鹿鸣山宗门大比上的场地内,手里捧着血淋淋已经冷透的心脏,蛊雕翱翔在半空中,双爪紧紧握住黎望的身体。
四下是因为蛊雕的现身,而惊声逃窜的弟子。
可似乎又有什么,在悄无声息间改变了。
黎谆谆神色怔着。
她被卷进了验心镜中,在千年前的修仙界里待了整整三个月。原本并不具体,只存在于原文中只言片语组成的黎殊和黎不辞,好像一下变得立体鲜活起来。
黎殊不再仅仅是黎谆谆十个穿世界中的其中一个宿主,她感受到了黎殊的动摇,黎殊的痛苦,黎殊的挣扎,黎殊的无可奈何那三个月中的每一个片段,一点一滴构造成了一个完整的黎殊。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三个月,她一直待在黎殊身体里的缘故,她有时候也会不禁恍惚,感觉黎殊好像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她们同样喜欢吃辣,她们同样酒量都不错,她们同样有着自己的理想抱负,她们同样性格坚韧,她们同样执拗不屈
只除了一点。
黎殊身上要肩负天下苍生,她从一出生就被黎家家主寄以厚望。她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师祖的教诲,宗门的未来,她做不到肆意人生,做不到敢敢恨,不管不顾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黎不辞便是黎殊循规蹈矩的人生中,唯一一次的离经叛道。
而黎谆谆,她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善良并不是她的底线,没有人可以对她的人生指指点点。
最重要的是,她睚眦必报,从不会是闷声吃亏的性子。
黎谆谆回过神来,慢慢抬起眸,几乎没怎么寻找,视线便定在了被人群淹没的花悲。
她不是一个人进入了验心镜。
验心镜中释放出来的白光吞噬了所有人,先前还四下逃窜的弟子们,此时大多停住了脚步,似是恍惚,似是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就连那被蛊雕握住,原本还疯狂嘶吼叫骂的黎望,现在也不出声了。
也就是说,五岳六洲在场的所有掌门、弟子,以及目光所及之人,都被卷进了验心镜里。
他们和她一样,以旁观者的身份窥探了黎不辞的前半生。
但起来,这些名门正道的宗师弟子们,他们并没有准备去讨伐花悲的意思。便像是,将那些在验心镜里到的一切,只当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甚至就连花悲本人脸上也没有太多动容,黎谆谆几乎都不用费心去猜,花悲接下来会怎么为他自己开脱。
无非就是想说,他们到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是她为了洗白黎不辞身上的罪孽,伙同那拥有着织梦造境的君怀,所编织出的一场虚假梦境。
花悲便是笃定,黎谆谆拿不出证据,证明验心镜里到的一切是真实存在过的事实。
她低低唤了一声“蛊雕。”蛊雕便俯冲着朝她飞来,将黎望从半空中扔了下去。
黎望还未回过神来,被丢得猝不及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是直直摔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出了老远。
他摔得浑身生疼,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拧着眉头恶狠狠瞪向黎谆谆。
但这一次,黎望却没有再对她出手了。
在黎不辞与黎殊决裂后,黎不辞凭一己之力,逆天而为,复活无妄城中被海啸淹死的百姓。
无妄城中的百姓们复活后皆堕入魔道,再不入轮回六道,成了他所统治的子民。
魔界向来强者为尊,各处妖魔鬼怪闻风寻来,甘愿俯首跪地,奉黎不辞为魔尊。
自此无妄城更名为无妄之海,成为了人人惧怕,恶名远扬的魔都。
后来黎不辞四方作乱,至天下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天山掌门花悲联合五岳六洲的大小宗门,给黎殊施压,要求她自行清理门户。
黎殊心中挂念天下苍生大义,她没有推辞,孤身一人闯入无妄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