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思明惶恐不已,自己只字未提,她仅看了一眼,竟就猜得如此准确。他惊讶地看着她,她叹道:“在您之前,我实则便已看到。她那时已看了姝儿姐姐许久,我便在猜测此人是否便是您要见的故友……”
“那你为何便猜到她是姝儿的阿妈?”向思明问出此言时,似乎已不经意间承认了墨月的猜测。墨月轻叹道:“她看姝儿姐姐的眼神,就与阿妈有时看我时一模一样。”
向思明见躲不过去,只好应道:“你是对的。我此次来慈文阁,便是为说服她见姝儿一面,可……”
“她不愿意吗?”墨月已猜到结果,“姝儿姐姐跟我说阿妈在她很小时便过世了。二叔,您为何要骗她?”
“一言难尽。”向思明哀叹,“此事……太过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
墨月并不想知道原委,可她觉得姝儿应该跟她见上一面。向思明愁眉苦脸,很是无奈:“她叫梁晴,确实是姝儿的生母,如今法号净月……我已与她交谈,可仍旧说服不了她与姝儿见上一面,更不肯与我一道回府。”
墨月深知其中定有许多解不开的结。她能体会到向思明心中的痛苦,又何尝理解不了姝儿想见母亲的愿望?故沉吟片刻后说:“二叔,能否让我与姝儿姐姐的阿妈见上一面?”
“你……”向思明并未想好该如何反对,墨月见状忙说:“二叔,您放宽心,若是她不愿与我多说,我绝不会胡搅蛮缠。”
向思明顿了顿,又补充道:“在她答应见姝儿之前,还恳请月儿姑娘暂且保密,我怕她知晓后会……”
墨月应声而去。她实则并无把握说服梁晴,只是与姝儿相处久了,知道她里始终有个结,故想试试,也算是帮未来嫂子一个忙。
净月此时还在独自打坐,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缓缓起身,转向她,微微鞠了一躬,轻声细语地问道:“请问施主有何吩咐?”
墨月此时才近距离望着梁晴,那张清秀的脸,与姝儿还真有些相像。她一时间竟然将此前已想好的话全抛于了脑后,语无伦次地说:“师、师傅,我有一事相求,还望您……”
“姑娘,天色已晚,还请回吧。”梁晴像是猜到她为何而来,她愣了愣,随即找回了先前的话语:“师傅,我是姝儿姐姐的朋友,她并不知晓阿爸此次要来见您,因她从小便以为……以为自己没了阿妈。”
梁晴并不言语。墨月收起慌乱,想起过往之事,又不免叹道:“有天晚上,姝儿姐姐做梦都在叫阿妈。您知道吗,她有多想您,多想见您一面啊。若是她知道您尚在人世,不知该有多开心。”
梁晴慢慢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她接着说:“我虽不清楚您与二叔之间生过何事,可毕竟已过去多年,姝儿姐姐也已长大了。二叔应是与您说起过,姐姐几年前受过伤,每日都只能坐轮椅。不久前,我们替她寻了一位非常厉害的神医,如今姐姐就快要重新好起来……”
墨月说到此处,明显看到梁晴的肩膀微微动了动,于是又叹道:“二叔从未与人说起过关于您的事,王爷也未曾说过……可我觉得王爷应是知晓其中真相的,可我不想去过问。净月师傅,您与二叔之间的事,我们并不关心,可姝儿姐姐是您女儿呀,您就忍心即使与她见了面也不去相认吗?”
“我没有脸面去与她相认!”梁晴忽然脱口而出,红着眼眶,转身迎着墨月,“当年生之事,不提也罢。月儿姑娘,我并非不想与姝儿相认,可如今已回不去了。我也担心她与我相认后,便不愿再与我分离……毕竟,我是她阿妈,也是当年狠心抛弃过她的人。”
墨月见她已有了转变,心里不禁暗喜,正打算继续说服她与姝儿相认时,门外忽然传来嘤嘤的抽泣声,紧接着便看到向思明将姝儿推了进来。
“阿妈!”姝儿叫出这一声时,梁晴终于也未忍住,上前与她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向思明在一边看着,也露出了苦涩而又欣慰的笑。
“阿妈,真的是您吗?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您的样子,想您若是还在世上,会不会也会像这样抱着我……”姝儿脸上布满泪水,搂着梁晴久久不愿放手。
梁晴二十几年从未见过女儿,如今见面,自是又喜又悲。她望着女儿的眼睛,片刻也不曾离开,却又一言不。
就在今夜,姝儿与母亲独处一室,母女俩互诉衷肠,聊了许久也未有睡意。
“阿妈,与我们一道回府吧。”姝儿忽然开口求道,梁晴却别过脸去,像是不敢再与她对视,继而又唉声叹道:“明日一早,你便随阿爸回府吧。阿妈……阿妈便不随你们回了。阿妈此生可见到你,已了无遗憾,余生便打算在这慈文阁颐养天年了。”
姝儿一听此言,眼泪又滴答滴答地从脸庞滑落,迟疑着想要抓住阿妈,最终却什么都未抓到,只是惶惶然望着阿妈的背影。
“往后你若是思念阿妈,等你治好了腿,便随时过来……”梁晴再次回身望着她,双手合十,“贫尼法号净月,此生红尘已断。”
今晚,于向思明而言是个不眠之夜,太多太多的往事,像陀螺一样在心里不停旋转。这些年来,那些事情又令他寝食难安,偶尔还会像针锥一样刺得他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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