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起来便有些无精打采,病秧秧的没有血色,方才去芍香院割了半碗血,脸仿佛更白了。
眉芜忙去落了毡帘,又取来披风为萧含玉遮挡好,抬头,看见萧含玉乌黑的长睫垂下,牙齿咬住唇瓣,她刚要开口,便见那泪珠一颗颗断了线似的,从眼尾啪嗒啪嗒掉在手背。
像灼热的炭火,烫的眉芜心都绞成一团。
她想擦,又犹豫迟疑,怕自己的手指惹出更多伤心。
“姑娘,别难过。”
她张了张嘴,跪下去仰着头誓般安抚:“眉芜永远陪着姑娘。”
萧含玉抬起睫毛,眼尾还挂着泪痕,她弯了弯眸,本想冲眉芜笑笑,可酸涩感让她做不出表情,末了扑在眉芜肩上,像个孩子般小声啜泣,不能叫人听见,便只好隐忍克制着委屈。
繁杂的事情交织在一起,令她在短暂的时间内无法纾解,原想过几日再去王家打听消息,傍晚时前院却送来王琬焱的拜帖,道明日想来府上小坐。
许是芍香院那边给了赏银,廖嬷嬷和眉珍相携从月洞门有说有笑地走出,说话间还各自掂量腰间的荷包,神情舒畅,脚步轻快。
廖嬷嬷想给廖藉说亲,她在侯府经营多年,又是姨母身边能干的老人,自然攒下不少银钱,若再豁出去老脸求姨母帮忙做主相看,兴许能娶读书人家的好姑娘。
廖嬷嬷想的满心欢喜,扭头瞥了眼眉珍,心里忍不住把她和秀才家的姑娘比较,暗暗琢磨一番,觉得丫头再得宠也是丫头,但秀才家的姑娘便不一样了,娶回家体面,跟旁人议论起来也极其受用,再说日后生了孩子,教养都不一样。
她想的出神,眉珍自是不知她眼神中的深意,还为着荷包里的银子窃喜。
“廖嬷嬷,等我二十五便给自己赎身。”
“赎身?”廖嬷嬷惊讶,“出去做什么?哪里的营生能比侯府丫头更好?”
眉珍捋了捋头丝:“我总要嫁人的。”
“你在侯府也能嫁人啊,再做几年,求夫人给你配个管事,日子不比外头的好?”廖嬷嬷不以为意,啧啧了两声挑剔地盯着她。
眉珍:“我不想配小厮。”
廖嬷嬷噎住。
眉珍捂着脸抬起头来:“我想嫁个读书人,最好是秀才。”
廖嬷嬷暗暗在心里呸了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害臊!我才想着给儿子找个秀才姑娘。
面上笑嘻嘻道:“你模样好,定能心想事成。”
眉芜探着身子看到黑影里的两人,又听到他们不加掩饰的笑,啐了声将支摘窗放下。
连日来天色阴沉,空气中濡湿黏腻,浴桶里的水雾散开,更叫人透不过气。
眉芜小脸紧巴巴的,闷不做声将衣裳收好挂在衣桁处,“姑娘,自从你让我防着眉珍和廖嬷嬷后,我便觉得她哪哪都不好,都讨厌。你没看见她方才那张脸,眼里只剩银钱了。”
不怪眉芜憎恶,她和眉珍年岁差不多,又都在梧桐院侍奉,打小便无话不谈。
眉珍圆滑,眉芜耿直,自然不喜欢信任的人奴颜婢膝。
“你为我,所以看她不顺眼。”
萧含玉褪去里衣,抚着双臂莞尔:“明儿清早让廖嬷嬷去如意绣坊取衣裳,让眉珍去买胭脂。”
衣裳定的是晌午做好,廖嬷嬷过去自然不会折返再取,势必会在绣坊等候。而眉珍年轻,每回采买都要挑来挑去,为自己也选上一盒,如此也不会太早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