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院里,断断续续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暖厅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往门口的方向,春意盎然间,眼帘缓缓映入一抹姝色。
在外修整花草的侍女欠身行礼,“五小姐。”
顾宜宁微步走来,鬓发如云,明明粉末未施,衣着淡雅,仍是胜过了满园春色。
大晋女子素来重妆着,世族贵女们尤其重,每次出门都是粉妆玉琢珠围翠绕的,鲜少素面朝天。
眼前少女清眸流盼,白璧无瑕,晃地人心神荡漾。
陆老夫人放下手里的佛珠,满腔忧愁都化作了心疼。
这孩子是离家出走过来的,想必心中委屈难耐,顾不上带那些身外之物。
“祖母。”
顾宜宁掀开珠帘,踏进暖厅,不经意似的,了眼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曲姑姑。
陆老夫人将她拉到身侧,“怎么来得这般迟,饭菜都没了热气。旌儿呢”
“吴川将军将他半路拦下了,说有要事禀明,应该一会儿就能到。”
“那我们不等他了,先用膳。”老夫人率先动起了筷子,“来,尝尝这块红烧甲鱼,是雅容亲手做的。”
叶雅容一边伸手帮老夫人布菜,一边笑道“也不知合不合五小姐的口味。”
“香嫩可口,甚是美味。”着满桌子的白玉盘,顾宜宁筷子微顿,“这些都是叶姑娘的手艺”
“也不全是,有曲姑姑在一旁指点。”叶雅容谦虚地笑笑,拿了旁边的空盘,往里夹菜,“祖母,我每样菜都拿出来一些,留给殿下尝尝。”
老夫人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你倒是记挂着他。”
顾宜宁默默放下筷子,端着茶水轻抿。
“五小姐最近两日在裕霄居住得可好”叶雅容同老夫人对视一眼,“不如搬进元秋院小住一阵”
顾宜宁稍作思虑,道“裕霄居空阔,时琰哥哥白天也不在王府,我住那里是极好的。”
老夫人脸色微变,曲姑姑今日在她面前抱怨宁儿心思深沉,她并不相信,那孩子她着长大的,顶多是天真迟钝,哪有什么坏心思。
可宁儿这般轻浮的行事作风,只怕会让旌儿乱了心绪。
陆老夫人叹
了口气,声音严肃许多,“宁儿,你可知男女有别,你已经同林小侯爷定了亲事,万不可再住你时琰哥哥的院子了,这要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顾宜宁垂下眼眸,乖巧地听着。
老夫人心软,舍不得说重话,宽慰道“元秋院也不比裕霄居差,你想做什么祖母都不拦着,放心住着便是。”
“祖母,”顾宜宁抬头了眼一脸快意的曲姑姑,犹豫道“我那天离家出走,实属家中二伯父二伯母和祖母逼得急,他们让我在祠堂跪着,一直跪到三姐姐从大牢放出来为止,且罚跪期间不准进食,还要抄写佛经”
她说话轻柔,眸中水光潋滟,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老人家心疼地厉害,“我知你在相府委屈,你那个亲祖母还不如我疼你,也不怪你从小把王府当家。”
顾宜宁又是一脸委屈“我并非不知男女有别,刚来王府时,是想住进元秋院的,可曲姑姑不肯开门,我别无去处,只好求到了裕霄居,幸而时琰哥哥念及旧情,收留了我。”
曲氏刚刚还在翻白眼,谁知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她连忙跪下喊冤“老夫人,莫要听五小姐胡说,她从未来过元秋院,老身是被冤枉的。”
陆老夫人也是惊讶不止,“宁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宜宁点点头,为难地了眼叶雅容,继续对老夫人道“曲姑姑说,她做不了元秋院的主,须得派人去宫里问问您的态度。曲姑姑,我说的对吧”
曲氏跪在地上,从膝盖到手指都是冰凉的,心想这相府五小姐真真不是好惹的,心机如此深重,先是将所有错误都推到她头上,让她当头一棒来不及反应。
而后轻拿轻放,为她开脱,说她做不了主,再将罪名直指别人,至于指的是谁,八成是叶姑娘。
曲氏是个审时度势的,总不能为了叶姑娘废了自己的前途,只能被迫当顾宜宁的“证人”,她哆哆嗦嗦道“老身确实派人去宫里知会您了。”
陆老夫人哼了一声,“我为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