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面朝他走了过去,装没看见。
王道容看到了她,喊住了她,“朝游。”
灯火下照着地面的水洼,上映着他如玉的容颜,给他苍白的眉眼平添了几分葳蕤的暖。
慕朝游步履不停地,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
“朝游当真如斯狠心?”王道容轻轻地说,嗓音比那连日不化的雨雾好像也渺弱几分,“当真不愿意原谅容吗?”
慕朝游终于停下了脚步,正色瞧他。
“你没错。”
“你没错,我谈何原谅不原谅的?”
“王道容,你走罢。就算你站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如今在他身上哪里还看得出昔日世家子弟的矜持。取媚乞怜,撒娇卖痴,一样样功夫都使尽了。
他才知晓她心意已决,不是他哄一哄就能回心转意的。但到了这个地步,王道容仍是不肯放手。
他眼帘被雨水沾湿了,像大雨中沉沉的蝶翅,微微一颤,便有晶莹的水珠沿着白嫩的脸颊滑落。
王道容本就是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不避讳动用任何手段的。并不以为耻。
他注重姿态,更注重利益。
慕朝游说完这句话,自觉仁至义尽,将要转身之时,王道容却蹙了蹙眉,脸上隐约浮现出痛苦之色。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从崖上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虽侥幸不致于跛足,却留下个阴雨天腿疼的毛病。
慕朝游看他微微倾身抚了抚腿弯,虽然知晓他多多少少有作秀之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
那干脆就不看了。
她强令自己收回视线,狠狠心肠,步履匆匆地转身抛给王道容一个背影。
王道容静息了一瞬,雨水在他苍白的指骨间横流。他想不到她竟当真如此狠心。
她走在前,他便拖着一条伤腿,沉默地跟在后。
左腿上传来的痛楚,细如蚊蚁的叮咬,并不剧烈,绵绵不绝,一到阴雨天,愈酸痒难耐,酸得人心烦意乱,恨不能将这条腿砍下来以求个清静痛快。
一直跟到佛陀里的大门前,王道容坚持多时的伤腿也终于坚持不住了。
他固然存了些作秀之意,但伤腿终日泡在雨水里也不是假的。
腿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王道容吃痛,一个踉跄,一跤跌在了她家门前,飞溅起好大的水花。
他忙把手及时撑住了,才没能出得洋相。
“朝游……”王道容下意识叫她。
慕朝游脊背挺得直直的,内心好一番挣扎努力才没能回过头。一迳进了家门,回去就把门闩插上了。
瞧着被雨水浸泡得湿漉漉的门闩,慕朝游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一颗心简直像被丢到了油锅里。
这哪里是分手?简直是对她良心的考验!
大门“砰”地砸了王道容一脸。昔日卖弱的招式全不灵光。难道慕朝游当真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了?
王道容沉默下来,心里像被刀剜了一块。跌在雨水中挣了两下,才湿漉漉地站起来,乌黑的黏连着雪白的面皮,更像是雨中的水鬼了。
正如他所言,他不会这样轻易放弃,会一直等她,等她终有回心转意的那一日。
脚踩在温暖干燥的堂屋地面,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慕朝游换了衣服从卧房里走出来,瞧了眼窗外连绵的雨水,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王道容到底走没走,她稍微出了一会儿神,好险就要走到门口瞧一眼了。
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王道容雨中苍白柔弱的容颜,伤痛难忍,不良于行的步态。
睡吧。
睡着了就不会再想东想西了。
雨下了一夜,烛火也静默地燃烧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