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就连梦中回顾的马文才似乎都被这种恨意所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像是胸中有什么怪物叫嚣着要跳将出来,吞噬掉一切。
“哎,总归是我不好,怎么能让你得了这般下场”
随着低低自责的女声,有什么金色的光点在厉鬼身边一点点汇聚。
天地在低吟,雷霆在咆哮,渐渐转为厉鬼的游魂在重压之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着电蛇越聚越多,越变越粗
渐渐的,电蛇成了电龙,咆哮着露出了它的狰容。
而那金光也终于汇聚成一道模糊的身影。那身影云鬓高耸,身影纤细,浑身沐浴在金光之中的她宛如天地之间生成的神灵,和身边的厉鬼两厢对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见这般诡异的画面,此刻的马文才却和厉鬼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着,他的脑子里只想着一句话。
那是祝英台
那是祝英台
那样的风姿,那样的孤傲,那个就像是跟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女人,莫说身影模糊,便是只剩一缕青烟,他也认得出来
可那般冷傲孤绝的祝英台,如今却温柔地环抱着已经变成厉鬼的游魂,轻轻地低吟。
“你我都是牺牲品,可我成神祇,你为厉鬼。你因百姓之怨百世不得超生,我因百姓之喜生生造就金身,罢罢罢,我原本也没想过做什么神仙,这人人都的愿力,便还你一回”
她的动作是那么温柔,而她的低吟却带着一种淡一切的寡情,随着金身环抱厉鬼的动作,无数金光从她的金身之中飘出,缓缓附着在已成厉鬼的怨魂身上,将那种恨绝天地的戾气一点点包裹起来。
恍惚间,雷云在散,地底的震动也在变轻,电龙复又游曳成电蛇,虽依旧在厉鬼的头顶撕裂天地,却再也没有那般可怕的天威。
被金光包裹的厉鬼一点点变得透明,眼神也在恢复清明,终于,在最后一颗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中时,那厉鬼依旧清晰可见生前的模样,再不是浑浊的怨魂,又或者漆黑的厉鬼。
年轻又年老的鬼魂茫然地立在原地,浑身的金光最终飘散而去,唯有额间一点金芒,像是依附着什么最后的心愿。
突然间,天空之中似有什么存在发现了地上发生的一切,最后还在天空中游曳的几条电蛇猛然间从雷云之中降下,刚刚清醒的游魂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雷电吞噬的剧痛所淹没,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这一刻,无论是游魂也好,还是马文才也好,脑中都同时响起了一道幽幽的叹息。
“再活一次吧,去救救我,也救救自己。”
“马文才马文才”
和马文才同居一室的傅歧是被一阵牙齿打架的咯咯咯声惊醒的。
他之前也和马文才住过,但那时候他在外间,从没见过他半夜“发病”,如今见马文才突然抽搐,就如同被雷电所击一般,顿时吓得不轻。
马文才值夜的两位随从自然也受了惊吓,一直在试图叫醒抽搐的马文才,却根本没办法让他从噩梦中清醒。
“你们还愣愣愣着干嘛,去,去叫徐之敬来啊”
傅歧吓得牙齿也在打颤。
“马文才不会是有羊角风的隐疾,晚上突然发作了吧”
有恶疾者不可出仕,疾风当场就变了脸色,大声解释“我家公子从小易做噩梦,厉害的时候就是这样,不是什么抽风的隐疾”
“好好好,不,不是羊角风”
傅歧见马文才抽搐成这样,怕他咬到自己舌头,连忙找了个东西塞在他嘴中,就这样还在心惊肉跳。
疾风从小跟着马文才,哪里见过他被人这么“作践”着他这个样子,即便是男儿眼泪都要下来,也只能强忍着难过扭过头去。
追电在傅歧嚷嚷的时候就已经出去请徐之敬了,细雨则是最细心的,见他们家公子只是抽搐,表情却并不怎么狰狞,也没有羊角风病人那样口吐白沫之类,连忙出屋找了水盆,也不管自家主子会不会因此着凉了,拿着冷帕子就往马文才额头上按。
这样的寒意应该马上将人惊醒的,可马文才却只是抽搐的没那么激烈了,
屋子里傅歧三人束手无措的着马文才抽搐着,却只能一筹莫展。
现在已经是凌晨,运粮船里最好的几间舱房都已经腾出来布置给了这一行人,几间舱房都紧挨在一起住着,有人这么来来去去,自然立刻就惊醒了隔壁左右之人。
若不是现在是在水中安全的地方停泊着,被惊醒的陈庆之几乎要以为又和上次在钱塘一般遇见半夜有人偷袭,他披起衣,正准备出门,隔壁的追电已经带着徐之敬过来,见了倚在门前的他连忙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