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周朔存下来的零零散散的银子,冷风从没有关严实的窗户外面灌了进来,宋青婵都怀疑是自己是不是对周朔太苛刻了,竟然让他这样一个老实的男人开始存私房钱了,还不让她晓得。
心绪万种之下,对上周朔写着“我有苦衷”的硬朗脸庞,她合上匣子道“阿朔,我又并非是悍妇,你若是缺钱了大可与我说,让账房支给你就好,何必大费周章存这些私房钱呢”
“青婵,你哪里算得上是悍妇。”周朔生怕宋青婵误会了,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宋青婵是何等了解她的夫君啊,一瞧见周朔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其中定然是有隐情了。
宋青婵也不急着催促他了,将手中装满了私房钱的匣子放进了床底下,“阿朔你慢慢想怎么与我说,我去照着年年岁岁沐浴,这天凉了,要是不慎着凉就不好了。”
周朔沉声答应。
等到宋青婵从房中离去,外头风雨如故,卷起她离开时的一抹衣角,周朔叹了口气,坐过去把自己的私房钱抱了出来,着里面存下来的银子,皱紧了眉头。
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谁能够想到,竟然被年年这个小东西给出卖了
周朔听着鹅毛大雪落在雪地上的轻微动静,挠着后脑勺犯了难,他该怎么和宋青婵解释自己偷藏私房钱这种事情呢
另一头,宋青婵和白秀她们替年年岁岁沐浴之后,将屋子里也烘得暖烘烘的,那时候年年已经趴在了宋青婵的肩头上睡着了。
宋青婵眉眼更加柔和起来,岁岁没睡着,抿抿嘴要阿娘陪着才肯入睡,她实在是没法子拒绝软软糯糯的岁岁,那双黑白分明的乌黑眼眸朝着她一眼,她的心都要化开了,哪里还能拒绝得了呢。
宋青婵只好和衣躺下,轻轻拍着岁岁的后背,哄着她入睡了。
廊下烛火在风雪中都透着一股子冷清的味道,好不容易将岁岁给哄睡着了,年年倒是精神地睁开了眼睛,拉住宋青婵的衣角,字正腔圆地唤了一声“阿娘。”
正打算偷偷回房间的宋青婵愣住,揉了下年年的脑袋,“嗯怎的醒了可是觉得凉我让翠珠给你们添床薄被”
孩子尚且还小,单独睡着宋青婵并不放心,平日里都是让白秀翠珠她们守着的。
年年晃了晃小脑袋,还害怕吵醒了妹妹,压低了声音好像是在说着些什么秘密一样问宋青婵“阿娘,你是不是生阿爹的气了”
宋青婵轻轻一笑“我可没有生过你阿爹的气。”
她和周朔,在一起这般久了,仿佛还真的从未因为一件事情而争吵过,依照他们两个人的性子,她太过温吞柔和,而他刚直木讷,怎么都生不起误会来了。
就像是这次周朔偷藏私房钱的事情,宋青婵也没怀疑过周朔会做什么坏事,而周朔呢,在得知自己偷藏被发现后,也在想该如何去与宋青婵说明白了。
一切误会,说开了就没什么了。
年年咧开嘴笑,他虽然起来还很小,可他却已经隐隐发现,自己与周围的小孩子们乃至于妹妹都不太一样,那些个小孩子,只会哭着耍赖要吃的,他却早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
不过他始终还是太小,还有许多的东西都不明白,就像是阿娘的,他也只能认识简单的字儿。也比如,他也不明白阿爹阿娘之间的事情。
年年道“阿爹说,那些私房钱是要给阿娘买东西的,让我别说。”
宋青婵微微愣住,随即轻笑一声,说了声“晓得了”,才哄得年年赶紧睡下。她还以为是周朔真觉得零花钱不够,才开始偷偷存钱的,原来是为了给她买礼物啊。
可现在,她掌周家上下中馈,又有晋江院的分红,他每月的月钱都得上交给她呢,哪里还用得着周朔去给她买礼物啊。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宋青婵回房中的脚步,却是格外的轻快。
她笑盈盈推门进去,周朔正坐在床边上发愣,听到她进屋来的动静,他才回过神来,几步迎了上来忙不迭解释说“青婵,我存私房钱真不是别有想法,只是、只是你生辰快到了,我想要存点钱给你买生辰礼的。”周朔耳根子红着说完了缘由。
回来的路上,宋青婵还以为周朔只是想送她一个礼物。
现在听完了,才知道他是想要送自己生辰礼。
她喉咙中一阵酸涩,垂眼微微笑了下,这时候也才想起来自己的生辰,竟然快要到了。她还真的没怎么过过生辰,从小到大,宋老爹都忙着赚钱、忙着教她读,能够安安稳稳活着已经殊为不易,即便是记得生辰,那也不会特意去过了。
现在周朔提了起来,她才发觉,距离自己的生辰已经不足五日。
她不自然地抿了下唇瓣,将自己的感动收敛起来,却还是忍不住地晃了晃他的手臂,“我不过生辰的,不必如此费心。”
“没有费心,不过是买点生辰礼罢了。”周朔反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任由自己炽热的温度去温暖她,他知晓宋青婵是完全放下了私房钱这种事情后,不禁咧开嘴笑起来说“我家青婵的生辰,我当然是想要过的,往后每一年,我都会陪你一起过。”
宋青婵按捺不住翘起来的唇角。
又有些忍不住想要去期待自己从未过过的生辰。
是夜,雪越下越大,轻飘飘就落在了夜色之中。
东都的雪层,更加厚实了。
宋青婵倒是没觉得多冷,毕竟身边有一个大火炉在,她身上无一处不暖和,她和周朔躺在同一个被窝里,感受着他胸膛上的炽热温度与硬朗,方才想起来说“你怎么忽然就想起来给我过生辰了”
“也不是忽然想起来的。”周朔嘿嘿笑了两声,低沉的声音从昏暗的光中传入耳中,震得耳膜酥痒,“先前就想要给你过,可后来”说到此处,他才停顿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