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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番外巫鬼下(第1页)

希夷再次见到天衡时,却是数年之后了,不是他不想来,但是面对一个心有九窍的巫族之主,表现得太过殷切是下下之举,尤其是天衡还话里话外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他一番。

于是他躺在望川台上,掰着手指一天天地数,耐心地等着,等到天衡生辰到了,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绝妙借口,抄起幂篱挡住脸,就兴冲冲地跑向了极东之地。

他很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就连苦败衰颓的草木在他眼里也有清瘦别致的美感,一路上还顺手为之做了几件好事儿。

要说希夷对天衡到底抱着什么心思,坦白了说就是一次救命之恩,下凡去游历的巫族少祭司心生怜悯救下了被山匪劫掠的贵族公子,以自己一身健康体魄和所有记忆为代价换得他多活了三日,三日之后,活人被炼为厉鬼,无知无觉混沌矇昧,供恶修驱使百年。

写成字句不过是寥寥四五行,对历经磨难的当事人而言却是此生再不能说出口的鲜血淋漓就算是对着再亲密再信任的人,也不能剖开这道深入骨髓的伤痕。

鬼蜮的日子漫长阴冷,希夷生前最富贵热闹,但经历了被炼成厉鬼的残酷折磨,死了之后听见吵闹声音就头痛欲裂,不得不离热闹喧嚣远远的,自他登临鬼王之位后,原本就阴冷寂静的鬼蜮更少繁华,像这样满怀期待地去赴一个生辰宴,于他而言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以往去赴宴自然要带上贺礼,希夷挑来拣去,只觉得没什么东西能送得出手,琢磨半天还不如亲自去问问,虽则不合礼数,但总比乱送点什么要好,实在不行,他干脆做一具人傀送给天衡好了,就是抓个修为高深到能够保护巫主的人有点难

鬼王在这里纠结来纠结去,那头的巫主压根不在乎什么生辰礼,他执掌巫族危楼,楼中奇珍异宝怕是远远超过了大部分人的想象,各色珍宝在库房里堆积如山,有很多东西放到积灰了都不会有人去动一下,这样的泼天富贵在手,他哪里在乎什么礼物

因此在希夷盘腿坐在他榻边,笑吟吟地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天衡压根不想理会他,躺在床榻上浑身沉重头痛欲裂是的,这位如今身娇体弱风吹不得的巫主,又病倒了。

织锦鲛纱密密地垂下,遮挡住外面的光线,头顶星图还在遵循着一定的规律缓缓转动,洒下清幽冷淡的微光,落在天衡侧脸上,像泛着一层银色薄雾,连帐幔锦被里的人都一同变得透明起来。

希夷知道天衡一向身体不好,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真正犯病的样子,来时的满腔喜悦不知不觉就流干了,偌大挺拔的身躯像个小孩儿似的蜷缩在天衡窗前,刻意压低了声音细声细气地和他说话,不让他睡太久头痛。

天衡想睡没得睡,心里戾气横生,偏偏身子不争气连骂都骂不大声,只能愤愤抬手一拍床,无理取闹道“要什么贺礼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正常身体,你给得起么”

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促地呼吸了两下,平复语气“我的意思是不必送什么贺礼,巫族不缺珍奇,我对那些东西也没有偏好,你若有意,多来我便是了。”

从希夷认识天衡开始,无论是那个年少气盛鲜衣怒马的少祭司,还是雅致从容端方温和的巫主,都不曾露出过这样尖锐冷厉的一面,他似乎一直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坦然,直到此刻,希夷才隐隐窥见了天衡风波不动的面容下的一丝裂痕。

他不是不在乎也不是坦然接受,而是事实如此,于是只能被迫平和。

那他会不会仇恨使他沦落至此的人

希夷忽然有些畏葸,天衡不记得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却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这个世上唯有他才知道为何天衡星君会变成这副模样,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只要他隐瞒下去

尽管当初救人是天衡自己的选择,可是希夷还是因不知名的恐惧而垂下了眼帘。

“这也没什么难的,我说了,只要是你想要的生辰礼,我都会送给你。”

顿了半晌,希夷面上不带异色,还是温言软语笑眯眯的,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似乎全然不觉得天衡的要求有什么难的,还伸手撩起一缕天衡散落的长发,绕在指尖转了几圈。

自古以来就有结发夫妻之语,除却侍奉左右的仆从,触碰头发这样的事情着实显得过于亲密了,希夷仿佛浑然不觉,用手指转着天衡的头发玩,躺着的巫主则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着痕迹地将那缕头发抽走了。

难道是他上次说的话太隐晦了,希夷根本没听懂

对于希夷说的什么能让他康复的话,天衡并没有真的相信,诚然鬼王必定会有一些他不知道的特殊法门,但天衡缠绵病榻却是因为违逆天命而遭受的反噬,任他用什么方法,只要他这具身躯还活着,就不可能恢复到正常状态。

不过这话也不用多说,希夷想来也不会听,倒不如等他失败了再解释一下好了。

天衡不承认这是因为他自己犯懒不想说话,心安理得地将此事抛到了脑后,眯着眼睛试图趁希夷不注意赶紧入睡只要睡着了,难道他还能强行把自己叫起来说话不成

突然耍起赖皮的巫主假装熟睡,鬼王黑衣逶迤,在地面铺开了一片波光温柔的海泽,单手支颐,一双过于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天衡,等床上的人呼吸变得绵长平稳,他也慢慢地、试探性地弯下腰,将脸小心翼翼地贴上床沿,注视着几乎是只有咫尺之遥的天衡的脸,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等天衡再次醒来,窗外已经是夜色满天,危楼特殊的天井结构令月光如银洒遍整座高楼,而入睡前安坐在他床边地上的厉鬼不见了踪影,换成了一身银饰泠泠的巫女。

阿幼桑跪坐在地上,身边摆着几个大大小小的酒坛子,醇厚浓郁的酒香从开启的酒坛子里散出来,惹得天衡不由下意识了过去。

“咋子回事嘛”

巫主喃喃抱怨。

在一个大病不愈的人面前摆上一地美酒,堪称丧心病狂。

阿幼桑抱着一个坛子,对于大祭司的嘀咕不以为意,利落地接口“你错咯,这里啥子都莫得。”

睁眼说瞎话的巫女厚着脸皮笑嘻嘻“反正尤勾不在。”

天衡已经对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巫女没有脾气了,他给自己拉了拉被子,盖住下巴,假装自己啥都没见。

其实他醒来时有点想问问希夷去哪里了,但等他清醒过来,又觉得希夷去哪里了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阿幼桑忽然说“太素剑宗那个宗主派了只大鸟过来,说抽不开身,送来了很多好东西。”

太素剑宗

明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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