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你就可以回家”,而不是“我们就可以回家”,宛言一时无言以对,“那也是你的家好吗?”
“细作是没有家的。”她看着天空,给出了答案。
“那我不也是细作?”
“我和你不一样。顾小昭在燕国,已经很有名了,晋人亦知。我说要回家,怕是会被当做叛国贼处置。”
“也不能这么说啊,好歹你也是大晋皇室血脉吧。哎——其实以你的皇兄们对你的宠爱,也未见得就不能接受吧?再说,他们也是你的至亲,你当真不想和他们相认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当年我捡回一条命,是沈师叔救了我,他遵从我的意愿,帮我达成心中所想,并上报死讯、做了具假尸欺骗朝廷。他如此信我,我不能负他啊。明昭公主若还活着,他就是欺君之罪。
况且……我觉得顾小昭这个名字挺适合我。”似是为了开个玩笑缓和气氛,她说,“你看,我的封号就是明昭,所以叫‘小昭’嘛。父皇生前用的化名姓‘顾’,所以我也姓‘顾’。”
夏宛言无奈地配合她笑了一下,看向那墓碑道:“他们的仇,晋国的仇,你都放不下。和亲之劫,是因国力卑弱,你不想这样的悲剧再次重演,所以你一定要在这里做这件事,甚至等回了晋国,你还是不会放下。我明白你的心思。可你这样,是很辛苦的。”
“辛不辛苦,看取舍罢了。若是心中认定之事,便不觉辛苦。或许从前的我还能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可从出嫁和亲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只是我自己了。”
——不只是自己,还是晋国公主明昭。明昭已死,可芷柔还背负着明昭的使命而活,心中有晋国子民,有晋国河山。
“眼下唯一叫人苦恼的,是第四片地图迟迟找不到。碧千戒既不在那三片之中,另外三片又不现身,我想不通晏慎离把它们放在哪了。”
“公主尽力就好,实在找不着就算了吧。”宛言说,“我听说你在燕的这些年,左相把持朝政,逼压陛下,蜀王也被夺了权。河间王一向闲散不理朝政,什么都不管,逍遥山水。他们这个样子,也难为你这个公主要多费心了。”
“所以,他们的宠爱归根结底没什么用。宠爱,但也要我和亲北燕;宠爱,但架不住朝中波诡云谲,管不住擅权的大臣,阻挡不住日被侵蚀的国土。”
宛言看着她的神色,眉心微一蹙,“那么等你办完了北燕的事,是还打算去帮陛下对付一下左相吗?”
“我不能做回明昭公主,也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身份回到朝中,多半只能在幕后,到时可能还得劳烦你们……”
“这么客气干嘛呀。”两人并肩坐在山上吹着风,宛言喝了口酒,“哎,如果小寒还在就好了……如果先帝还在就好了!
想来先帝在时,为了给先皇后报仇,打得北方诸国几乎灭族,还把敌方领的级在城楼上悬了三个月,那叫一个威风啊。谁承想到了陛下竟是个温和软弱的性子。我看先帝身上的那点灵光,全都传到你身上了吧?”
“老王爷的聪明劲儿,也都传到你身上了。”两人一时间互揪对方的脸蛋儿,笑着不放。
过了半晌,夏宛言先放了手,又叹了口气,“若非这场劫难,你也不必受这苦了。”
“不一定。就算留下来,左相把持朝政,皇兄无力斡旋,我的处境就会很好么?要么做一个受人摆布、没有感情的皇室象征,要么就做一擅权公主,得个‘牝鸡司晨’的恶名儿?”
我未必要做笼中雀,能为大晋做点什么也是很好的。还有宛言,你都叹了几声气了?情况未必有我们想的坏,你能乐观点么?”
“我、我已经很乐观了呀。”她露出一个比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