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寒寻刚想开口也想跟着去,突然一旁东方门主冲他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摇了下头,示意他先不必跟着去了。
“那几位公子先去山中转转吧。我这徒弟,向来懒惰,正好凑这空当,我要亲自试试他的武功有无精进,就不陪各位公子了。”
林阔冲寒寻点了点头,程弈也拍了下他的肩膀,便跟随诚贞世子他们三人往后山走去了。东方门主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有些担忧的寒寻,说道。
“傻小子,你不必担心你家公子。这两位世子的武功,虽说比不得江湖顶尖高手,但与你也是差不多的。这山中几处出口,我早已经安排好了人暗中值守,只在这山中行走,最多也是遇见毒虫蛇蚁类的,有他们保护你家公子,不必担心。”
“我说师秦怎么偏偏不让我去呢?原来是早就胸有成竹。”
“你家公子说是去看山中风景,想来自是有要事同两位世子相商,就算你不去,你家公子私下也会告诉你的。再说,师秦确实是想试试你的武功才把你留下的。”
“不是,师秦,你真要试我武功啊?”
“你小子一贯偷懒的很,为师想看看你近来功力有没有退步,有没有丢我们镜春派的脸面?”
“你就饶了我吧,我的好师秦。和您比试,我肯定又要挨揍的。师秦,我饿了,我先去后厨看看饭好了没?”
说完寒寻急忙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东方门主看他这副德行,只露出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叹了口气,也拿着剑快步追了出去,一时也顾不得平日这东方门主的严厉端庄了,边追边骂骂咧咧道。
“臭小子,又在为师面前耍滑头!既来到这山上,便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这顿揍今天是注定少不了的!”
这黎州的山野总是雾气很重,到处都湿漉漉的。三人行走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头上几缕温暖又不刺眼的阳光穿过山林,耳边时不时传来一阵热闹的鸟鸣。
“亭松,你俩小心脚下。早上刚下了一场小雨,所以,这山中看起来更是路滑地湿…”
只见程弈手中拿着剑快步走在他们俩前面,像是在为他们探路似的。林阔和诚贞世子缓缓而行,诚贞世子边走边很贴心的用剑替自己砍去了四周长得有些高的杂草,生怕这些草会绊倒林阔,林阔笑了笑,说道。
“诚贞,一别多年,在这黎州,住的可还习惯?”
“自然都好。虽是日子清苦了些,但能和我父王母妃在一起,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倒也不觉得苦。这黎州乡野也有以前在京都看不到的风光,平时生活在这渔人农夫之中,和他们打惯了交道,也算是体验了不少当地民俗风情,我以前看那些村里的渔民补渔网,看那些妇人们晒鱼干晒干菜,也都觉得新鲜甚是有趣。”
听到诚贞世子满脸笑意的平静诉说,林阔也发自内心的为他这样一个王公贵胄出身,虽历经艰苦却还能保持如此乐观的心态而感到高兴欣慰。同是经历了少年巨大变故,林阔虽在京都处境艰难,也算是没有遭受太多这些市井乡野生活之苦,可诚贞世子却从天上掉落泥土,尝尽了乡野生活的无奈酸楚。
当年宁王被驱逐出京,这些年保留着王爷之位,可这黎州百官却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当朝陛下做给天下人看的表面文章罢了。宦海沉浮,人人自保,又有谁去关注这样一个被帝王驱逐已无实权却只徒有虚名的王爷呢。
“其实我至今还记得容卿郡主小时候的模样,我曾跟母亲在大帝姬组织办的赏花宴会上见过她,那时她不过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粉色衣衫跟在王妃身边…在我们几个看来,她也是我和正则的妹妹,只是可怜了郡主命途多舛…若是她还在,想来也该是个已过笄礼的大姑娘了吧。”
“那年自容卿在我母妃怀中离世,我母妃便一直郁郁寡欢,她时常梦见我妹妹哭喊回来,大概将近快一年的时间里有些恍惚,这许久的精神消耗,加上驱逐流放的路上时而颠沛流离,忍饥挨饿,我母妃身体愈发虚弱,后来她便病倒了。几年前,她为我父王挡了一刀,这心病又加新伤,便由此落下了病根…我也常想,若是我那妹妹还在,想来我母妃定然会心情舒悦很多,也不至今日如此这般缠绵病榻疼痛难消…”
“诚贞,世事难料,不必如此自责忧心。当年宁王殿下离京之时,你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说到底,一个孩子,他又能担负起多大的责任呢。”
“是啊,世事难料啊。想我父王,他曾是个驰骋沙场领兵数万,于万千敌军之中,可直接取贼寇首级的大将军,如今却成了一个躬耕乡野的农夫。而我凌旭,曾经是那繁华京都宁王府的世子,也曾在宫中与众位皇子一起读书写字,如今不也拘于这方山野,成了一个寻常百姓吗?怕是再过不久,为让父王母妃不再忧心,我便会应下那些乡野媒婆的说和,寻个贤惠的女子成家生子,简单过完这一生吧。”
林阔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认真注视着眼前这个虽历经磨难却风骨不减的世子,他不相信诚贞世子如此甘心隐于乡野,就像他从不愿意向自己的命运低头一般,认真说道。
“不,诚贞,黎州不是你的归宿!你的归宿本该在那京都,若是没有这些阴差阳错,你早该是那位居于东宫的太子殿下!”
在林阔到来之前,他一直不能确定一件事。前几年他们遭遇的那场意外刺杀,对方杀手目的明确,又伴随坊间的一些无稽传闻,他多少在心中便埋下了一丝疑云。若自己的父王与那些传闻毫不相干,又怎会有人突然来黎州平白无故刺杀他们这个早已对当今陛下毫无威胁的王公之家呢。
随着林阔的到来,随着那把钥匙的出现,诚贞世子心中的疑惑便随之解开了。果然如他所想,先帝果然对他的父王另有重托。
诚贞世子听到林阔这番足以震惊自己的话语,他突然愣了一下,看着林阔,又随即在这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大笑了起来。
“哈哈…太子殿下?这样一个与我早已遥不可及的身份…我以前没想过,以后自是也不必去想。亭松,这些年,我父王确实早已无恋占权位之心,大概是早已看透这皇家无情,他对先帝的兄弟之情素来恭敬,即使被当今陛下驱逐出京,这些年他身体状况愈发不好,却也依然念着先帝的恩德,从没对当朝陛下有所不敬之语。像他这样一个最重忠心之人,怕是真的不会再去卷入京都皇权这场漩涡,去对抗争斗的。”
“诚贞,我们应该都明白,一些事情,有时不是自己想不想去做,而是不得不去做!且放眼看看这片南周国的天下吧,你觉得它还是我们小时候看到的那片景象吗?不过才十年光景,哪里还有当年先帝在时的半分盛况。我这一路走来,见过不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想,你身为王室中人,这也是你不想看到的吧。”
诚贞世子思索了片刻,认真说道。
“亭松,你放心,纵使我知道很难改变我父王的心意,但我也愿意为了你此行黎州去尽力一试,今晚我自会寻个时机找我父王好好谈谈,努力劝动父亲同意你的提议。”
“好,那便有劳你了。”
突然程弈站在了半山腰的一处亭子下,冲着山下正在交谈的两位,高兴喊道。
“我说你们俩怎么那么慢啊。论起这爬山你们俩还真是不如我,都快点上来…这里果然风景绝佳…”
诚贞世子和林阔看着程弈,相视一笑,继续往半山腰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