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梨抿嘴一笑,昭妃道“旁的也罢,我觉得馅料越多,味反而杂了。”
“我去年可是见识了,若说只是江米粽,还有素来预备的玫瑰、桂花两口卤子呢,可你偏空口吃,也不知吃个什么劲,倒是我俗了。”娜仁叹道,“可是你的舌头也比我的灵,吃起来觉着清甜,我只觉着与素日的糯米饭没什么两样,倒是那点子竹叶的清甜,也不当事啊。”
昭妃道“你肠胃不这清淡的味才如此,其实若仔细品着,便如咱们春日吃的素炒青笋是一个道理,清甜味在后头呢。”
一路闲话着,到了永寿宫,娜仁与二人作别,进去就见岂蕙、蔻等人均吃着针线在廊檐底下坐着,蔻手上缝着的衣裳一就是她的身量,便道“我的衣裳足够穿了,还有两件新衣裳没上身呢,你又给我做什么”
岂蕙站起身来,笑道“这是新学来的款式,衬衣用素色素面的软绸,只在袖口、领口绣出花纹,清清淡淡地。外头氅衣用纱罗面的,正好新赏的杭罗有一匹水绿的好,在上头衣摆上大块地繁复绣花,两层一并,穿出去也好,素日家常,里头那件也不算埋没了。”
娜仁仔细岂蕙手上缝着袖口的衣裳,只见上头约莫是裙摆的地方绣一宝瓶,瓶内盛菖蒲、艾草并艳红艳红的石榴花、浅粉清丽的蜀葵花,左右袖口褐色枝头绣着绿叶并红艳艳的樱桃果子,当下笑了“这是特意作出来给端阳节穿的吧”
“可不是吗,这还是奴才与清梨小主身边的寻春商量着制出的款式。她也做了件款式与这个差不离的衣裳,只是花样子又不同。端阳节命妇也有入宫听戏的,您穿这衣裳出去,人家瞧着好,想来之后,这衣裳便要在京城中遍地开花了,奴才也算是做了件事儿不是”
岂蕙道“只差这两针了,等齐了,您好试试。里头那件打底的衬衣已然好了,等过一遍熨斗,便可上身了。”
乌嬷嬷亲自端了盏茶过来与娜仁,娜仁道“您怎么端起茶来了。”
“她们都占着手呢,再者,老奴与您奉盏茶,有什么的”乌嬷嬷笑吟吟地,娜仁忙拉她在院内石凳上坐着,乌嬷嬷笑道“哪里那样了,这把老骨头,可还能服侍您两年呢。若是日后”
她猛地住口,琼枝心里回过味来,不大是滋味,上来与娜仁笑道“您也想想,端阳当日穿着衣裳,戴什么首饰。前儿太后倒是送了件好东西来,那步摇的银身平常,流苏却是银链坠着的六七个碧莹莹指头大的小粽子,好精奇。当日却忘了拿与您,这便取来吧。”
一面说着,她又去取那步摇,娜仁知道她这样着急的症结所在,忍不住轻叹一声,拍拍在旁神情微微有些落寞的乌嬷嬷的手,又笑着问“您有我这个小主子还不够吗又要再添一个,我可怎么算呢从额吉那里,我才是您的小主子。”
此时初夏的风都是闷闷的,热浪滚滚迎面而来,乌嬷嬷几乎窒息,最后只侧着头,低低一叹“您要一辈子欢欢喜喜,才好。”
娜仁着她的样子,心里无奈又不知怎么去劝,只能勾着她的袖子撒娇。
及至端阳当日,娜仁果换上岂蕙裁制的新衣,发间插着太后赐的步摇,另有两朵石榴花并簪在鬓边,右手腕上二三只细细的翡翠镯子并在一起,手一动清脆地响着,倒是清雅不凡。
纳喇氏率先开口奉承“慧妃娘娘今儿打扮的可真是不俗,这步摇上的小粽子一连串儿,近了竟还带着细纹,和咱们桌上的三角粽子也不差什么了。”
董氏难得竟然参与了这项活动“旁的也罢,这耳坠子一汪碧水似的,日头底下仿佛水光盈盈,又是水滴的形状,真是好。”
娜仁受宠若惊,笑道“你们都这样说,也不辜负琼枝一早上把我从床上薅起来梳妆打扮了。”
这话说得俏皮,众人未免笑过一回,命妇们有熟悉她性子的,也有不熟悉的,这会有的微微一笑,有的还有些惊讶。
近一二日,索尼老大人病情稳定,皇后也竭力没露出颓废来,见了娜仁的打扮,便笑道“这些首饰还没什么,慧妃你今日衣裳制式倒不是素日见的那般,款式很新奇倒与李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清梨今日穿的款式与娜仁差不多,不过里头那件是白绫子裁成的,外搭着水红纱罗氅衣,胸口斜绣着一枝梨花,枝头一簇的洁白小花,首饰也多以羊脂白玉为配,又清雅又娇媚,融在一起却搭得很,实在难得。
佛拉娜面上脂粉未施,面色便不大好,见她光彩照人的样子,微透出些落寞来。
一场端阳宴便从衣裳首饰里头展开了,下晌命妇退散,皇后又命“再把架势摆出来,不作时令戏,只将今日京中流行的做两出来,咱们乐一乐。”
娜仁坐着坐着便困了,皇后她一眼,笑道“慧妃困了,且回去歇着吧,我们再一会儿,也要散了。”
“谢皇后娘娘体恤。”娜仁忙道“是有些累了,这一日折腾的,身上疲倦。”
皇后“可不是吗,天儿热了,身上又容易累。佛拉娜,你也回去歇歇吧,你身子重,别在这与我们折腾了。想要热闹,等孩子出生了,没两个月便是除夕,咱们再玩。”
佛拉娜也确实累了,便顺着这话起身行礼告了退。
回去永寿宫,宫人也在后殿之后厨房不远的一块平地上摆了两桌吃粽子,娜仁也没叫他们来服侍,卸了妆发换了家常衣裳,对琼枝福宽几个道“你们陪我折腾半日了,也去乐一乐,消遣消遣吧。干吃粽子也没什么意思,星璇预备两桌果菜没有再有库房里的酒,你们寻两坛子喜欢的,拿去喝吧。我在殿中眯一觉,醒来了便叫你们。”
福宽觉着不稳当,却没拗过娜仁,琼枝也被她强推了出去,仍不放心,席上匆匆吃了两口,便回来侍候。
睡了一下午,娜仁晚间来了精神,拉上琼枝、福宽与乌嬷嬷打牌,今日逢节上,大家都松快,也破一回例她们这边打牌,那头围着冰鉴一圈说话,娜仁听着热闹胡牌,好不乐呵。
太监们梆子声响戌正时分便要出内宫,只留下当值的守着本宫。宫门掩上,再聚一圈,没就没守那熄灯的规矩,正着话,冬葵忽地站了起来,耳朵仿佛微微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