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这个使君倒是不必太担忧了。”
王思礼嘿嘿笑道。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咱们浴血奋战保护了沙州的安全,维护了这里通往西域的商道。
那些吃得脑满肠肥的胡商们,怎么说也得意思意思吧。
他们要是不给咱们意思意思,那就别怪咱们不够意思了。”
王思礼脸上出现了方重勇非常熟悉的笑容,当初他在辛云京脸上也看到过。
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其实已经不言自明。
在河西,连一口干净的清水都是要钱的!唐军将士们消灭了入侵沙州的吐蕃人,这些安然享受和平红利的商人们,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一毛不拔?
那可得问问拿着刀的丘八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了。
当然了,在方重勇看来,很多事情确实是要办的,但是气氛不能搞得那么僵硬。
所谓军民一家亲嘛,胡商也是民,不要对他们太凶恶了。只要这些人该交的钱一文不少的交了,那么豆卢军还是他们的守护神,保护他们在这一段商路上的安全。
说话要和气,腰间挂着横刀就好,没必要手里拿着刀子到处吓唬人。
当然了,吐蕃虽然败了,但溃兵也多,商路暂时不安全,冒出几支在商路上打劫的吐蕃军乱兵队伍,那也很正常吧?
豆卢军兵力有限,精力亦是有限,当然没办法面面俱到,只能“有选择性的”保护一部分商人了。
想明白这些事情以后,方重勇微微点头说道:
“咱们是威武之师,仁义之师,是要讲究形象的。
我们跟那些连俘虏身上穿着的衣服,都要扒下来的吐蕃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是贼,我们是官,必须要让沙州百姓们都看明白这一点。
如果那些胡商们不愿意支持沙州地方的建设,那就算了,不要强求。
所谓人各有志嘛,强扭的瓜不甜。
同一件事,要允许别人存在不同的看法,这也是求同存异嘛。我们的胸怀是宽广的,容得下不同意见的人。
不过这通往西域的商路也不怎么安全,豆卢军平日里军务繁忙,也只能去救援那些大力支持沙州建设的胡商队伍。这便是人力有时而穷嘛,咱们也不能苛求军中的战士,变成那些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的商贾们,他们的仆从对吧?
所以如果那些没有交钱支持沙州建设的胡商们,被人劫掠后向我们求援的话,那府衙这边也只能视情况而定了。有能力尽一份力的,我们自然尽力。
要是豆卢军军务不忙的话,那就去救援一番,无伤大雅;要是军务繁忙的话,那就恕我们爱莫能助了。毕竟亲疏有别,人各有志嘛。志向不同的话,那也没法当做亲朋一般,是这个道理吧?
将这些话告知那些胡商们,由他们自己选择吧。”
方重勇侃侃而谈,语气温和的对王思礼说道。
这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啊!
王思礼心中大为震撼,方重勇这番话说得太妥帖了。
中晚唐和五代十国丘八们闹军饷的时候,常常都在节度府门前立下一根大木头,丘八们上前轮番展示“行为艺术”,劈砍木头以展示“雄武之气”。
看到这一幕的节度使,不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吵着要返回长安离开是非之地,就是赶紧的把钱准备好,凑齐军饷发放下去,以显示“体恤士卒”。
节度使主动发军饷那才叫“爱兵如子”;丘八们杀进府衙要钱,那就是兵变了!
这跟方重勇说的那些道道是一样的。
沙州府衙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像叫花子一样找胡商们讨要“保护费”呢?
胡商们难道就不能“感激涕零”,然后主动献上军费?
这里头有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潜规则,就看这些自诩精明过人的胡商们够不够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