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桐疑惑:“以你的成绩,应该能接到不少商演、表演滑邀请,怎么会……”
“全部推掉了。”佟容无意识揉搓手中纸杯,“华国谁不知道我是灰溜溜逃出花滑界的?要不是综艺偏娱乐性,我还是没有勇气在镜头前滑。”
灰溜溜逃出花滑界?
宁洲尽力控制表情,却还是被看出了迷惑之意,几人帮忙解释道:
“佟容冬奥会后状态下滑,在参加下一次国际大赛前退役,有些黑粉非说她是逃兵。”
“《花滑天才少女没落,上演当代伤仲永情节》,类似的跟风标题随处可见。”
“宁洲,想起来了吧?体育界的运动员肯定多少听说过,你又不是满脑子只有排球的排球笨蛋。”
“……”宁洲默默咽下“根本不记得”这句话。
只要他不承认,“排球笨蛋”这个称号就追不上他。
“其实那些报道说得对……”佟容半掩着脸,字字如泣,“我没能过发育关。”
发育关对于每一个花滑女子运动员都是噩梦。
雌激素限制肌肉的形成,曾经轻松跳跃旋转的小女孩们,难以体重控制、跳跃力不从心、练习量与成果不成正比……
佟容紧紧攥着纸杯团,眼中闪烁出不甘:
“我是个胆小鬼,水平下降后,害怕再参加一次比赛就会失去‘天才少女’的称号。
现在回想真是可笑,怎么能为了一分钱不值的脸面匆忙退役,断了好几年的训练,如今身体再也不是运动员的状态了……”
“天才”对于运动员来说是在起跑线领先竞争对手的利器,却也有可能变成一座牢笼,前期表现太突出,后期多么努力都难以续航。
宁洲和宁洋小时候经常听养父宁旭教诲:
‘天才是最容易陨落的,你们不要把自己当成天才,和其他人一起从零开始!’
宁洲想了想,主动出声:“我认识的佟容是正在突破自己的佟容,不是别人口中的‘天才少女’。”
“说得对!”曾运升笑呵呵的,“小佟现在站在冰场,已经给自己撕掉了别人贴的标签。”
余桐抱着佟容拍了拍她的背:“喜欢什么就去做吧,既然你想通了,无须在意别人的看法……”
“嗯!”佟容眼角湿润,“谢谢你们……”
她回到冰场踩冰滑行,抛弃迷惘,人与冰鞋宛若一体。
宁洲盯着她的背影,恍惚间,看到了熟悉的青年——
他手指打着封闭,胶布用力勒下红肿,肿胀处分不清疼还是麻。
他自虐一般透支手指健康,只为等在替补席,渴望教练做换人调整,让他能在赛场上摸到球……
‘宁洋确实算天才,可宁洲为什么?’
‘你就算每天比别人多练十个小时,都比不上别人比你高的十公分!’
‘危险!别救了!’
‘你的手指状态承受不住托球,还在当运动员吗?听医生我一句劝,现在就转行……’
‘宁洲先生,很遗憾地通知您,新一期男排国家队名单中没有您,请于今天办理退队手续,结清账务……’
记忆碎片凌乱闪现,连带着卑微、不甘、隐秘的灰暗心思……
宁洲攥拳,视线坚定,初心如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