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拂哥哥,早。今天第二天,人还晕么,打算玩什么”
“同舱的寝友打呼,睡不踏实。出船舱了日出,像极了乾清宫的宫灯,你若见了,定也喜欢。”
“第三日,早。小七说船上的水手都是茹毛饮血的洋鬼子,不会给你们也吃生肉吧你胃肠不好,记得老实点。”
“他们吃的牛排是有点生,我不喜欢,听你的话,喝粥。”
“第四日了,照例问早。我猜你在船上一定很闷,不如猜个字谜答案我写在下一封里,但你不可提前偷。春色随心入眼来,打个字”
未寄出的回信,是入骨相思道不尽。
指尖的陈墨仿佛带着色彩与声音,云知怔怔的,从朦胧的泪眼浮出人影,少年坐在她的床对面,温柔着望来“我猜,是婚字”
“笨蛋。”云知喃喃地道“是想字。”
可少年不以为意,笑问“可我,想与你成婚。”
眼泪落在“想”上,将字迹晕染开,连带着心上都泛着层层涟漪。她吸了吸鼻子,再度展了一张,但上边写着一拂哥哥,给你的信,于我而言,虽才花七日,你只要一天一封的,会不会也觉得两个月过得很快
但这一次,没有回信。
她一连拆了十封,直到最后一封的尾端,见到三行字。
“五妹妹。昨日骤起风暴,我没能守诺,一口气完所有信。你可相信,当我以为在劫难逃,着你的字,想象着你写信的模样,便不怕了。明日是小年夜,不知你吃了什么,我想念你家灶糖的味道了。”
当年,隔着遥遥的太平洋,少女的信伴着他抵达遥不可及的异乡,少年以笔墨纾解思念,何曾能想到这陈旧的字句,会在十三年后,落回到少女的手中,陪她度过孤单的大年三十
曾经,少女守望春花秋月,少年守望雪霁天明。当他们都以为,这荒腔走板的人生处处歧途,起伏不能由我,殊不知长路漫漫亦是殊途同归。
云知露出了这段时日来第一个发自肺腑的笑意。
她捧着满载的情的匣子入眠。
梦中,少女站在码头,等来了他乘坐着的游轮归来,尽管下船的男子已非少年。
她在梦里逗趣般的唤了他一声“叔叔”,他微愠的表情,梦外的她笑出了声。
这个年过得平淡而平静。
南方人过年同北方人也并无太大区别,非要说点不同之处,从前的五格格是等着别人上王府来拜年,而她们却得跟随着大人四处拜年。
从上海拜到了苏州,从商界拜到了政界,没两日,云知就折腾不动了。
说起来也挺巧,她称病猫在林宅那日,宁大少就找上门来,得知楚仙幼歆她们都不在,喜出望外的邀她一起逛街。
“大过年的,哪有街可逛”她道。
“其他说不准,但碧凤坊、山塘街那边的小吃街肯定开着。”宁适说“我妈妈嘱咐我要买脆松糖、枣泥拉糕、金丝蜜枣、白糖杨梅还有张祥丰的奶油话梅回去”
“好了好了,你别念叨了,”云知败下阵来,“我去还不行么”
坐宁少家的专车,不一会儿先到了葑门横街。这条老苏州最的老菜场,自是各类时令蔬果、苏式美食应有尽有,宁适持着清单一路采购,云知跟着一路尝,什么桂花糖藕、海棠糕、甜酒酿之类,出了这条街两人肚子都塞了个半饱。
她本想直接回林宅,宁适非说还有些果脯碧凤坊才有,又道“你家管家也瞧见你是和我一起出来的,还能担心你被拐走不成”
云知想想也是。
她也不想成日将自己浸在相思之中,吃吃喝喝确实能转移注意力,多溜溜也无妨。
“你那天为什么不完烟花就走了”宁适憋了大半路,终于问出口。
“我那天晚上穿太少了,觉得冷,就着急回家了。”
宁适哦了一声,“以后这种情况你可以和我说,我回房间拿条毯子不是更快。”
“没关系的。我也不那么喜欢烟花。”
“可是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么”宁适蹙起眉。
“咳,人总会长大”桥边不远处有人叫卖,她一指,“买串冰糖葫芦消消食吧。”
云知上前拣了一串,问宁适要不要,他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