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黑雨下意识紧张起来,攒着钥匙的手心沁出来汗。
周黑雨坐过去:“怎么了?”
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再做了次心理建设,仿佛她站在一艘小船上,就要迎头跳入黑蓝色泛着白浪的深海。
她压住声音的颤抖,郑重其事地道:“我想了想,vcass,其实是非常好的机会……”
周黑雨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很遥远,但是很难得。这扇新世界的大门,妈妈不想让你错过。”
她坚定而缓慢的摇头,眼睛毫不闪躲地看着周黑雨。
她停顿,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手撑在沙上,将那过于艰难的决定脱口而出:
“我们可以……把这座房子卖了,送你去墨尔本。”
妈妈的眼神反射出顶灯光线,像根细线扎进周黑雨完全不设防的大脑,然后在颅内炸出一声巨响。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眶像被烟熏着了痛酸。
而说出了这决定,妈妈反倒轻松起来了。
她拿过桌子上的一个本子,垫在膝盖上,写下几个个数字,每一笔用力,纸张都会向下陷去。
她的笔尖点着其中一个数,道:“这是我和你爸爸一年的工资、年终奖、杂七杂八的总和,这是现在的房价。”
她又拿笔圈住另两个数字:“这是你在学校一年的学费,这是墨尔本一年的住宿费。”
“虽然这样看来,是资不抵债,但是我们还有这么多存款。”她再次写下来一个数字,“即使是这样,我们在墨尔本的生活可能还是紧巴巴的。但没关系,我会陪你去。到时候我辞去医院的工作,去墨尔本另找工作。”
周黑雨压低了声音,以掩盖因为哽咽而产生的的鼻音:“可是,怎么找呢?”
妈妈得意地昂了昂头:“我可是护士长,有专业能力的。”
可是很明显,她还不知道如何能在澳洲医院里找到工作:“再不济,总有餐厅需要刷盘子。”
周黑雨脸色变了一变,牙齿下意识咬住嘴唇:“可是你不会讲英语。”
妈妈一推她的脑袋:“干什么?你妈我聪明着呢,英语还学不会?”
“可是爸爸可能不同意卖房子……如果爸爸还不同意呢?”
妈妈的肩膀耷拉下来:“劝他呗,再不行我就他离婚。到时候,这个房子会有我的一半,我们把房子卖了拿一半的钱去墨尔本。”
周黑雨心神俱震,她意识到,这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的父亲,可能一夜之间从阖家美满,到妻子分离,无处可居。
她的母亲,从衣食无忧,到背上债务,要放弃现在的工作去异国他乡开启完全未知的生活。
他们会离婚,爸爸妈妈会分开,他们一家人会分开,他们甚至会彼此之间相互厌恶。这是她从有意识以来,比惧怕缥缈的死亡,更要惧怕的事情。
这和图画笔、干净的沙滩、杜鹃、可爱小狗、面包店、无限可能和斑斓世界,有任何关系吗?
毫不相干。
周黑雨僵硬地移动脖子,眼睛打转看了一圈这所她生活了十六年的房子。
她想,有没有可能,之前所有不甘的叛逆,都不是成为一个漫画家的执念,而只是为了获得这个家庭的全力支持,现在他们给予了,那些不真实的扭曲愿望却被释然冲淡了。
面前坐着的是一位那么好的母亲,那么好,以至于已经做好了准备,去为自己的女儿奉献上她的一生。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只因为妈妈是妈妈,就要求她为女儿做出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和无路可退的牺牲?
周黑雨面颊红起来,她忍不住地流泪,还在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