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九天当下赔笑道:“难得李总兵赏脸,真是折煞小人了。”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自斟了一杯,向三人一一敬去。
次日,骆九天到客栈中秘会了萧云帆。他一进屋,眉宇上似有忧色。萧云帆道:“大哥,你为何事烦恼?”骆九天将总兵索要粮饷一事简略说了,萧云帆一拍桌子道:“他们未免太仗势欺人了。”
骆九天啜了茶淡淡道:“兄弟,大哥和你不一样。你是浪子逍遥,我却常为世事牵绊。赤水帮看似家大业大,然而这家业都是朝廷的,朝廷要我们活,我们才能活。很多时候都是看上面的脸色的行事。
这些吃皇粮的蛀虫,我们没一个敢得罪。因为他们的关系背后盘根错节,稍不留神就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虽说赤水帮在京里有几位靠山,但这几位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老帮主是不会去拜访的。许多难受只有这底下人才知道。不过,这件事倒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萧云帆道:“大哥的意思是把这些人混到之运粮队伍之中,带出城去?”骆九天笑道:“贤弟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萧云帆当下将大牢的地形图拿出,并标记了看押人犯的牢房。
原来,那鼠王见萧云帆信守承诺,当下就派了许多鼠子鼠孙去牢房勘察。萧云帆正是根据那些老鼠所言,才绘制出了牢房地形图。骆九天一看那图纤毫必现,奇道:“这图从何处得来?”萧云帆笑道:“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这个哥哥就不用管了。”
骆九天伸手指着他笑道:“你小子几时变的神神秘秘?”萧云帆道:“大哥让向兄弟送来的舆图我也看了。不如我们……”骆九天道:“妙极!妙极!就按你说的办。”
半月之后,二人分头行事,骆九天为了避嫌特意去了巡抚家喝酒,营救一事交由萧云帆与向英二人负责。月亮自乌云里爬出,露出半张脸来。淡淡银霜撒在大地上,幽深的巷子中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忽然,城中赫赫有名的蜀王府内传出一声呼喊:“走水了,走水了。”熊熊火焰顺着王府的屋瓦,伴随着滚滚浓烟冲向天际。王府上下的人都惊慌失措的四处取水来救火。
一条小巷内,萧云帆伸手抬起大斗笠,目光朝王府方向望去,见浓烟滚滚。心道:“看来鼠王得手了。”
原来他请求鼠王帮他去王府内放一把火,那鼠王安排了一些下属,沿着鼠洞混进王府的祠堂内。将有烛台上的蜡烛咬断,又撞翻了几盏油灯。火苗便沿着布幔烧了起来,先是案几,而后是廊柱,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成都的这座王府唤作蜀王府。蜀王乃是太祖朱元璋分封的藩王,虽说并无实权,但仍是皇亲国戚。王府失火,城内的巡防营都前去帮忙。如此一来,街上混乱起来。
骆九天请来的三十位高手便趁乱沿着一条密道偷偷潜入提刑按察司大牢的外院。这些巡逻的狱卒个个武艺粗浅,自然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在加之他们又使了迷香,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大牢。
黑衣人以利刃斩断牢门的锁链,将一干人犯统统赶出,聚集在大牢前的一块空地上。为首者沉声说道:“是冯家的人都向前站出一步。”
人犯们个个心中惊惧,只得照做,他们很快便找出了冯家的人。接着将这些人一一清点,让他们带上头罩,那些原本的罪犯又被送回牢内。
一众黑衣人带着这些冯家钦犯沿着密道从别处逃走。原来,白日之间,骆九天以押运粮草为名频繁往来于各大城门。到了晚间,也是如此。那些守城小吏平日里就受过他们许多的好处,对于赤水帮的人也是格外客气。见众人夜间又要运粮,当下就吩咐大开城门放行。
众人马不停蹄向南走,一夜时间也行了六十里。日出时分,众人到达一个山谷。随行的黑衣人首领吩咐手下,将车中人解绑。萧云帆回身掀开布帘,向内瞧了一眼。几个人脑袋上带着黑色的布罩,双手被反绑着,身子瑟瑟发抖。脚下的裤管中散发出阵阵腥臊之气,显然是害怕极了。
他走了进去伸手摘下一人头上的布罩,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颤声道:“别,别杀我。”这老者相貌与冯遇春倒有几分相似,萧云帆推测这人大概是冯遇春的胞弟,不由得心生怜悯。
随即开口安慰道:“老伯不用怕,我没有恶意。”那老者眼神中仍是充满怀疑,萧云帆替他将背后绳索解开。顺手又摘下另外三人头上布罩。
这三人中,一个年长些约莫四十来岁,另外两个都是少年,十八九岁模样。
萧云帆见他们形容狼狈,心中不忍,伸手摘下挂在车顶的一个包袱。对那中年人道:“这位大哥,这包袱中有些干净衣衫,你们换上吧。”
随后又去别的车上查看。当他在第八辆车上摘下一个女子的头罩时,瞧见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时,心口猛然间一热。
那女子怔怔地看着他,他随即转过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神,伸手将其他人的头罩摘下。等车上所有人都解开了束缚,那首领对萧云帆一拱道:“老兄,咱们得回去复命了!”。萧云帆对众人抱拳回礼道:“各位珍重!”
他们留了一辆马车,而后沿远路返回。冯家老小,劫后重生,老幼妇孺相见,各自抱头痛哭。那老者见亲人随从们都相安无事,在儿子的搀扶下走到萧云帆面前,颤声道:“多谢恩公相救。”说着便要下拜,他身后的女眷仆人们也跟着跪下。
萧云帆扶住老者道:“老伯快快请起,大家也起来吧。此处山谷乃是一僻静之所,谷中良田百亩,桑梓牛羊,另有一座宅院可供各位居住。朝廷的人一时半刻找不到这里的。不过有一条各位谨记,一旦入谷,便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