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敢阻拦,我现在就动手”沈泽川拇指抵出锋芒。
薛修易见他俩人争执,又见沈泽川有拔刀之势,不禁肝胆俱裂,竟然生生吓昏了过去。周围的仆从喊着“大爷”匆忙来扶,薛修卓被锦衣卫架拖向后,眼睁睁地着锦衣卫把学生们全部押上了车。
“沈泽川”薛修卓扶着阻拦他的手臂,从容皆无,眼中通红,恨道,“你敢杀他,你敢杀他你这暴虐之徒你不配做先生的学生”
沈泽川翻身上马,把薛修卓的喊骂声都抛在了身后。
离北战事密集,边郡也并非一潭死水。
陆广白归营休息,还没有下马,就见副将匆忙赶来,他问“什么事”
副将面色不佳,低声说“将军,阒都派的监军太监来了,还带来了今年的军粮。”
陆广白沉默片刻,下马摘了头盔,掀帘入帐。内设高位上正坐着个太监,身穿蟒纹曳撤,头戴一顶烟墩帽。他见陆广白进来,也不起身行礼。
陆广白搁了长枪,说“公公一路奔波,怎么不去休息我命人收拾了帐篷。”
迎喜是才升官的太监,在宫里头有人,也知道主子们对边郡陆家素来没有好脸,所以对陆广白很是轻贱,闻言一哂,说“这里荒芜贫瘠,都是些粗手粗脚的蠢物,哪懂得伺候人将军不必麻烦,咱家已经过了,那帐篷又黑又脏,住不得的。我让人八百里加急,赶去苍郡收购木材,打算在这里盖处别院我还要住半年呢”
陆广白不善言辞,知道监军的太监素来都是这个金贵样儿,也懒得搭话。他解着臂缚,那铁皮一拆,污血就淌在地上。迎喜见状掩鼻惊恐,说“怎么都烂成这样了”
副将拖着箱子,要给陆广白包扎,一那伤口,也说“将军,这都磨烂了得找军医来瞧瞧。”
陆广白示意他闭嘴,从腿侧摸出匕首,一边往伤口上浇着酒,一边就着烛火把匕首烧烫。副将赶忙给他扶着袖子,迎喜哪见过这样的狠人,听着那剜烂肉的声音,手脚发凉。陆广白洒了药,叫副将给他缠上。
“骑兵难缠,我们没有调令也不能追出划定的范围,来回消磨作战的时候自然顾不上这些。”陆广白收拾完伤,撑着膝着迎喜,问,“公公带着军粮来的吗”
迎喜忍着恶心点头。
陆广白便起身,说“我去。”
说罢就待着副将出了帐,往粮草处走。押运粮草的人已经撤了,陆广白钻进仓廪,解开麻袋,见其中的粮,却皱了眉。他伸手抓了一把,全部都是潮米霉面。
“将军,”副将说,“这次送来的不仅是潮米霉面,数量也少。我们边郡两万人,每日出兵游击,跑得多,吃得自然也多,跟其他四郡守备军不能比。这点粮,连秋天也撑不到”
陆广白满是伤痕的手掌松开这些粮,说“海阁老历来关照我们,去年的军饷也拨得快。这次给的少,有理由吧”
副将胸口起伏,几度开口,又憋了回去。
陆广白说“有话就说,这是干什么,谁堵着你的嘴了”
“将军”副将不忿,上前抓着那些粮,情绪一涌,带着哭腔说,“给的少嘛为什么还不是急着调给离北铁骑真他妈的离北铁骑是好儿郎,我们边郡守备军就是贱种从前他们就捧高踩低,处处糟蹋你可这是打仗啊都是玩命的事情,凭什么厚此薄彼我们边郡怎么了穷成这个样子,还要四处克扣我问他们押运粮食的人,秋天怎么办,他们说朝廷叫我们自己着办着办,操他祖宗的着办”
副将捏紧拳头。
“启东军粮减半,补给离北,可别的郡不打仗啊他们还有军田能吃,我们只能喝西北风秋天一到,边沙十二部的马就养膘了,到时候更难打就凭这些粮,我们”
“别说了”陆广白喝止副将,在昏暗里站了许久,最终向外边的星空,涩声说,“我来想办法吧。”
边郡的狼烟台沉寂在连绵的山峦间,夜色像是倒灌的污水,把这个豁口堵得不见天光。陆广白没有其余三将的威名,他就像是这大漠边缘的一只顽石,承载着三方的挤压,那原本圆润的身躯逐渐被磨出了突兀的棱角。他们陆家死了许多人,只剩他继承陆平烟的长枪。
他这样的愚钝,又这样的不讨人喜欢。他成名很晚,没有萧既明和戚竹音那样的天赋,他是陆平烟最笨的小儿子。可是就是这样的他,在陆平烟退后撑起了边郡,牢牢掐住了边沙骑兵想要突进的咽喉。他没有师父,他是跟着陆平烟在黄沙里滚出来的将军。他待人诚恳他伤痕累累。
这一夜陆广白没有睡,他抱着枪坐在营地前的土坡上,想不到能够解决军粮的办法。戚竹音管辖五郡,这些年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掏空了来接济他们,他不能次次都向戚竹音伸手。家里头的老爹还在病中,他也不能再请陆平烟拖着病体去四处借钱。
副将起夜时见陆广白孤寂的背影,想要去唤他休息。可是人还没有走近,就见陆广白弯腰,伸手摸到脚下的土地,久久没有抬头。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