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伏仪晕了没多久,人是在救护车上醒的。
消毒水的味道有些浓,段伏仪仿佛被这味道勾了魂,惊醒后浑身发了一身汗。急救医生坐在一边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迷迷糊糊摇了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也没哪里舒服,只有说不上来的疲惫。
离学校最近的一家医院距离不远,十五分钟后到达,段伏仪已经能坐起来和医生护士热络地聊起天来。车上两个收费担架员被她逗笑,下车时连费用都没收,摆了摆手让她好好去做个检查。
段伏仪本打算打个车回家睡个觉养一养精神。医者仁心,急救人员都劝她做个检查心里好歹安心。等挂了号抽了血,拿着血检报告坐在医生对面时,她心里都是淡然的。
医生是个年轻的小伙,翻了翻验血报告,扭头朝她笑“恭喜了,您怀孕了。”
淡然的心潮跟瞬间来了一场海啸一样,毫无预兆地翻腾。
段伏仪伸出手接过报告,手颤地跟筛糠似的,眼神懵懂又茫然。缓了缓,她问“医生,会不会是误诊您给我开个试纸,我我我先去确认一下。”
年轻医生抿着唇笑了下,板正姿态后指了指检查报告,跟她解释“试纸不一定准,但这个肯定准。您确实怀孕了,现在各项数值都有点低,这阵子要照顾好身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半个月后来做超声检查。”
段伏仪愣住,手指紧捏着报告,又傻兮兮地问了句“我真的真的怀孕了您没骗我我才22岁啊,还没做好思想准备,我还没结婚,我”
许是见惯了这种未婚先孕的小姑娘,年轻医生打断她的话,表情有些严肃“请不要怀疑医学,也请你珍生命。我给你开一些叶酸,回去记得按时吃。”
段伏仪手掌心里都是汗,点了点头,拿起病历本。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怯怯地问医生“医生,我能不能住院,我怕我一个人照顾不好孩子。”
年轻医生愣了一秒,刚想说话,那头陈述就赶了过来。陈述咋咋呼呼,指着段伏仪上气不接下气地指责“我嘱咐你什么来着,是不是让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这回事儿闹大了又得费时费力往下压。我上辈子是欠你们的么”
段伏仪垂头不敢说话,抓着检查报告往身后藏了藏。
这事确实是闹大了,都闹出“人命”来了。
年轻医生皱了皱眉,声音严肃认真“你是家属吗现在不是指责你女朋友的时候。她怀孕了,身体又很虚弱,你多照顾着点她的身体和情绪。”
陈述听到“怀孕”俩字,当场腿儿就软了,也没去解释关系,只是不可置信地着她一分钟,才拿出电话拨出去“李教授,这回得麻烦您了。”
陈述人脉向来广,李教授的儿子和他是发小,亲上加亲,熟人办事儿帮里不帮外,他踏实放心。
一个电话打完,段伏仪便被陈述秘密带到李教授的私立医院。路上陈述一直没和她说话,坐在副驾驶上电话一直没完没了地响,他就一直按断,按到最后暗骂了一声“都他妈跟着捣乱。”
段伏仪抬头了他一眼,委屈巴巴地说“陈老板,给您添麻烦了。”
陈述听言转身,忙摆了摆手“你别这么说,刚才是我话说重了,你可别往心里去。你现在是孕妇,栗子没回来之前我得先替他照顾你,你呀凡事别多想,头胎重要,你只管照顾好你们娘俩。”
段伏仪嗯了一声,支支吾吾“陈老板,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能不能留,留下来会不会对祝星栗的前途有影响,怀孕这事儿会不会给公司添麻烦。段伏仪有太多话想问,手掌覆在肚子上,平滑肌理之下是安定的,她又突然不想问了。
她得知怀孕的那一刻,其实恐慌占据着更多的份额。慌着慌着,她的思绪被牵引,试图去理解这份特殊的存在。网络上的纷杂的知识没有真实感,她突然想起林桦曾经说过的话。
妈妈最温情,跟贴身的棉袄知心知底。林桦曾说过,即便这个世界对她再不公,一颗真心错付非良人,但女儿是这个世界给她的希望,是她的宝贵财富,是她心头难以割舍的肉。
青春期叛逆的时候,段伏仪不理解妈妈话里的珍惜内涵,但此时她懂了。
难以割舍的肉,她想要这个宝宝。
她摸了摸肚子,轻轻拍了拍。
心里说,别怕,有妈妈在。
陈述等她发问,见她呆愣愣地没个精气神儿,又耐着性子低声安慰“你别多想,一切等栗子回来再说。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这个外人不好评议,但我盼着你们好。缘分到了,该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上天有成人之美,你们一家阖该好好过日子了。”
段伏仪点点头,眉角弯起来“我是想说,宝宝的消息能先不告诉他吗我想亲口和他说。”
祝星栗亲耳听到,感受并不比段伏仪当时的惊讶感弱。
退了两步,黯黑瞳孔放大缩小,视线锁定在段伏仪平坦的小腹上。视线是灼热的,表情又是僵硬的,不敢相信又尽全力去接受,像是自我矛盾体。时间一点一点往前闯,矛盾在被理智自我消化,最终体现在肢体动作上。
祝星栗在原地跳了两下,像个窜天毛猴一般,嘴里还嚷嚷着“老子这回真的成老子了”
段伏仪没忍住笑,双脚踩在地面上,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一切都尘埃落定,脚踏实地,心里暖暖的。
“你快躺到床上别动”祝星栗小声惊呼一句,跑过去将段伏仪整个抱起放在床上,“都当妈了还这么不小心,好好躺什么都别干。凡事有你老公呢,有事儿可劲儿使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