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荣和以熙能留下来,我也高兴,”她说,“不瞒嫂子,林家到底没人和黛玉作伴,我正担心荣国公夫人总用这话把她接去住。他家有个衔玉而生的贾宝玉,是黛玉的亲表兄。那孩子在姐妹情分上虽然极好,却有一个毛病儿:爱吃人嘴上的胭脂。”
“吃人嘴上的胭脂?”谢丹晴不禁打断她的话,“那不就是——”
“可不就是和人亲嘴儿。”江洛叹气。
谢丹晴只知道宁国府的贾珍和荣国府的贾赦好色,荣国府的两位太太——尤其是邢氏夫人——行事真不算大方合宜,还有他家旁支子弟做的事不甚堪说,有关贾宝玉的这些话,还真是第一次听见。
她忍住心中很多疑问,且听江洛继续说。
江洛道:“虽说他并不敢吃到姊妹嘴上,但也不知他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他明年都九岁了,似乎还住在内宅里。现在还能说是小孩子不懂事,再过二三年,我可不敢让女孩子和他在一处。有以荣和以熙在,我正有了借口不叫黛玉去,省了多少事。可是嫂子——”
“你说。”谢丹晴温柔看着她。
江洛却站起身,示意服侍的人且都出去,挽起谢丹晴回到卧房,亲手关上门,才说:“可是嫂子上次还说,贾淑人若不为旁人的孩子伤了身子,至少能多陪女儿三五年,所以我不信嫂子是真的不想带女儿在一处。以熙可才四岁——嫂子真能舍得她?”
谢丹晴眨了眨眼睛,无奈笑道:“好妹妹,你心里知道就罢了,何必问得这般清楚。”
“我是不想让嫂子将来后悔。”江洛坚持说,“孩子能和父母亲近就那么几年,错过了就是真的错过了。”
比如她的上辈子。
她父亲忙于事业,母亲同样。身为两个工作狂的孩子,她从小一年里能和父母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后来他们和平离婚,又各自再婚,谁都没在金钱上亏待过她,
但她早就和他们亲近不起来了。
她不知道她出车祸死亡后,他们会不会伤心,有没有后悔。但她自己每次想回现代,从不是因为思念他们。
孩子长大了会离开父母,并不是父母从小就远离孩子的理由啊。
江洛不认为嫂子对自己的孩子和她的父母对她一样,生下来完成了“任务”,其余只要给够吃穿让她读书,就觉得自己是完美父母了。
她决定最后努力一句:“嫂子便虑到将来婚事,也不必这么早留下孩子呀。先带在身边,过了十岁再送回来也不晚。大哥便再到偏远处去立功,总会有回京述职的时候,孩子们再过来就是。便是到时候大哥嫂子不便,只要一封信来,我定派人去接。”
嫂子若仍然坚持,她便不再劝。总归她有信心,以荣和以熙在林家不会和黛玉在贾家一样受那么多委屈。但若嫂子松动,那便是以熙和嫂子都至少能多陪对方五六年。
至于黛玉……她亲爹都回京了,续娶的又是“已故江尚书之女”,除非贾母说黛玉走就活不下去了,谁还能拦着黛玉不让回来?贾母真能这么说,几个表妹在林家也没用。
谢丹晴沉默半晌,悠悠叹了一声:“真没想到,妹妹竟把我说动了。”
她笑:“我也不知怎样会后悔,怎样不会。可我现在,的确是舍不得她的。”
嫂子用的是“她”。不是“她们”。
江洛又得以离嫂子的内心更近一步,却没感到快乐。
像嫂子那日抱住她一样,她俯身抱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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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的老爷不在家,只余四个女眷,江家今年的年事比往年轻松。谢丹晴一心两用,边办年事边和江洛理嫁妆,每日淡然从容,不见一点慌乱疲惫,又让江洛羡慕。
从明年开始,她也要自己独掌林家内宅的事了。要过几年,才能做得和嫂子一样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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