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日光初现毒辣,马匹跪倒在一片水洼边,贪婪地将口鼻沉浸其中,任士兵拉拽,也不愿起身出。
符寿安不免感慨,任自己精通法术,似乎有通天彻地之能,在茫茫沙海面前,又与寻常百姓有何分别?怪不得当年博望侯出西域,史书中要用“凿空”二字……
她令所有人尽可能吃饱喝足,灌满水囊。
拔营前,符寿安闭上眼睛,召来游荡在沙漠中的孤魂,在须弥境中听他们的故事,纾解他们的困惑与执念。
千百年来,明女们就是这样在沙漠中行进的,绝不会迷失方向。
在她带领之下,马队的行程比平素缩短了一半。
然而沙子一天比一天炙热,已经开始有人倒下。
符寿安度他们,为他们念诵经咒,将他们引向闪着白色光芒的彼岸……
她几乎每晚都偷偷哭泣——她不愿看到任何一个信任自己的人无助地离开。
某日午后,徐守成用马鞭指向一处土堆,那是一座早已坍塌的佛寺。
“这是古时的崇圣寺。”他兴奋地叫道,“我们已走了一半!”
可坏消息也纷至沓来——水不足了,口粮不足了,药品也不足了。
也许不该带上铁重关的守军……不!人不负我,我岂能负人?
……杀马么?可马驮着辎重和伤员;要抛下伤员么?
符寿安心中一阵慌乱。
她渐渐意识到,也许比一场畅快淋漓的大战更难的是——“抉择”。
它们往往生在坏和更坏、困境和绝境之间。
她想见到季如光,想与他一道商议眼下的困苦。虽然她已经获得历代明女的记忆,可没有哪位先辈能重临人世,替她做出抉择。
正当权衡之际,忽然不远处的一座沙丘背后,闪出两个人来。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光线强烈,符寿安将兜帽尽情下拉。人影绰绰,难道是幻觉?还是海市蜃楼?
前人游记中曾提到,沙漠中有迷惑人的恶鬼——这些魑魅魍魉,见了明女恐怕都要躲得远远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自己病了,自己居然在这时候病了……
没等符寿安反应过来,那两人已跑到她面前,立施大礼。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满天星和鱼绍玄!二人都穿着便服。
“你们俩是真的么?还是我脑子坏了?”
“殿下莫要说笑。”鱼绍玄面带笑容,“我们是替季头,过来迎接大队的。”
满天星也瓮声瓮气地说:“这里有不少病秧子,不及时治,就只能刨坑埋了。”
符寿安长舒一口气——进入沙漠之后,季如光便消失了,她知道他必然不会远走,可究竟去做了什么,今日方知答案。
“季头想让殿下帮个忙。”
“什么忙?”
“还请殿下,召出那只火鸟来,将眼前这座沙丘,彻底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