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风不大,却能迷乱人眼,还会散浓郁的焦燎之气,宛如火山中的熔岩。
它用力推搡着贺鲁,将他带到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居中,裹起一股水汽,化灰为泥,在桌上与他笔谈。
贺鲁那时才知道,季如光果然没有死,可他再也无法恢复原有身体,只能以灰尘的形式飘荡在天地之间。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灵囚,可真正的灵囚依然是血肉之躯。
那他究竟是什么?也许只有明女才能通晓……
贺鲁暗中找来雷击木,按照季如光的意图,用上好的精钢,打造了一副高大、坚固的铠甲,而季如光便附身其上,才得以救出安延那、战胜许猛、守护马队……
符寿安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能医治和平复他的疯病——因为他的本体是劫灰啊!劫灰不是劫火灭世后的沉渣么?如何能无感应?!
“……昔汉武穿昆明池底得黑灰。问东方朔,朔云不委,可问西域人。后法兰既至,众人追以问之,兰云:世界终尽劫火洞烧,此灰是也。”
可她依然不甘心,兴许自己猜错了呢?
符寿安鼓起勇气,终于揭了下了他的面甲。
黑铁沉重,少女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微颤抖。
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她想起早年读过《庄子》中的中央之帝,名为混沌,却无七窍五官……
可她要的不是混沌,而是原先那个活生生、永远对她挂着笑意、陪她一路走来,伴她跨出牢笼的人啊!
他的胸口如山石般平静,一声心跳都没有。
难怪看不到他的神识——她甚至不知道现在的季如光,是否还算一个生灵?
可她仍然倒向他,依偎在他怀中。
“你曾对贺鲁说,辜负了公主深情,往后只能在她身后看着她,守护她,是不是?”
季如光不作声,只是伸出手臂,将公主轻轻揽住。
“那我今日要告诉你——我们之间,从未有过辜负。”她坚定地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在这里。万水千山,阴阳相隔,都分不开我们,毁不了我们。”
她忽然现,黑色的铠甲上开始掉落业尘了,如夜幕中的繁星,亦如永宁城头上的飞雪。
季如光终于开始接纳一切,不再回避。他与公主的业尘交织在一起,意味着他们的命运将永远交缠,随业海沉浮,直到涅盘之时。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你便是我心之归处。”
玉真四下寻找公主,见雷敬杵在那里,便问他。雷敬不答话,向前一指。
只见一副高大的铠甲稳步行走着,公主环抱他的护颈,似已沉沉睡去。
“瞧瞧,这既是我二太爷,和……”
“和什么?”
“这个……二太奶奶……”
徐守成父子巡营归来,看到这一幕后,老徐调侃小徐:“啧啧啧,这就是你娶回来的媳妇?得亏是假媳妇。”
徐盛婴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您要见到我的真媳妇,恐怕得早备安神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