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的是沈大郎的房,沈大郎的小儿子险被压在里头,幸好孩子机灵跑的快,只伤到了一点油皮。
周氏将最差的房子分给了大儿子一家,那房破旧不堪,恰逢今年雪大,三间屋子愣是被雪压塌了一间半。
“造孽哟,这大年关头的,出了事伤了人可怎么好。”
“亏周氏还是亲娘,简直比后娘还差劲,分家前也不把那房子修整一下,多年未住人的老房子,门啊窗户都破破烂烂。”
面对村人的议论,周氏很抬不起头来,但她绝不肯服软,谁在她面前议论,她要叉着腰卯着劲同人吵的“我家的私事,关你们啥事嚼舌根不怕烂舌头”
对外人她理直气壮,关起门来却很心虚,她男人沈则全也怨她。
周氏气呼呼往床上一坐,无话可说“等晚些时候老大来找我,给他两修房子就是了,我也没想到房子会塌,能怪我吗”
可直到第二天沈大郎也没去找亲爹娘求助,家具、日用品、粮食、衣裳被褥被压在里头,他带着媳妇刨出来一部分,又东家借米西家借锅,一家五口人硬是挤在唯一坚固的那间房里勉强安顿了下来。
不蒸馒头争口气,娘的做法叫他寒了心,沈大郎下定决心要自力更生。
这日上午,他来找钱氏,想借把铁铲子用,塌了的房子下还埋着不少物什,能抢救一点是一点。
钱氏本不想借,谁知周氏知道了会说什么怪话,没得好心帮忙反被泼脏水,白惹一身腥。
但她沈大郎那模样,心里又很不是滋味,这大侄子今年三十了,如今就套了一身露棉花的破棉袄,胡子拉碴满脸憔悴,好歹是她着长大的孩子,他小时候两家人还没分家,是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怎么就过到如今这份上。
“拿去,我也不急着用,你用妥了再还回来。”
听见院里的动静,罗氏也掀开灶房的帘子走出来,包了几个糯米肉团子给沈大郎“昨儿做的,拿回去给孩子尝尝。”
沈大朗红着眼,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欸,谢谢了,我先走了。”
一把铁铲,几个饭团,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他沈大郎一辈子都忘不了。
除夕将至,钱氏带着全家老小打扫庭院、晒被褥,虽然忙碌但是日子格外充实。
一年忙到尾,好不容易盼到过年,平时的日子再清苦也该甜一甜,钱氏很用心的营造年味儿,在有限的条件下注重仪式感。
她买了几张红纸回来,叫沈长林沈玉寿写上福字和对联,每扇门每扇窗都贴上,就连鸡舍、猪圈都不放过,一分红就多一分喜气嘛。还和罗氏剪了些窗花贴,后面福字窗花剩下不少,钱氏拿去给寡妇白氏、文老太、王老太等熟人分了。
剩下的就是备年货了。
家里养的猪长的很不错,足有二百多斤,但钱氏没舍得杀,直接卖了整猪,得了一两多银子,然后上肉铺割了几斤肉,给孩子买了一包饴糖,又备了些腐、花生瓜子、桂圆红枣等等,年货就算是齐备了。
等除夕那日再炖一只鸡,包点饺子,这便是和和美美的一个年。
大年二十九那天,钱氏准备好肉货并罗氏做的糯米肉丸子,带上两个孩子回娘家,送完东西坐了一会见雪大了就想返程,雪大了路就不好走了。
钱老娘说走雪路鞋会湿,雪水寒气重,叫钱壮驾牛车送她们。
自己受冻也就罢了,连累孩子岂不造孽,于是钱氏没有推辞“走吧,都上车。”
雪大路滑,牛车晃晃悠悠并没有比走路快多少,一开始沈长林不适应颠簸缓慢的牛车,但是坐久了就逐渐适应并喜欢上这种感觉,牛力气大耐力好,脾气稳重,有头黄牛在家,不仅搬运重物不发愁,中短途出行也有着落,至少比走路强。
于是沈长林暗搓搓的定了个小目标,买牛。
“表舅,一头牛需要多少银子”
钱壮甩着鞭子“成年的牛七八两吧,小牛犊便宜些,四五两就够了。”
什么叫就够了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沈长林悠悠叹气,就算小牛犊四两银子,也是目前家里所有积蓄的一半,并且严格来说不算积蓄而是生活费,花掉了温饱都成问题那种。
钱氏伸手摸了摸牛屁股,满眼羡慕。
懂兄弟和奶奶心思的沈玉寿暗暗攥拳,一定要努力,为给家里买牛而奋斗,但三人很有默契的没说出口,谁知道钱壮听了后会不会和钱老娘说,没准钱老娘心疼女儿,会直接牵了自家的牛给女儿使。
就算钱氏的兄弟嫂子大方,可牛太值钱了,难保不生嫌隙,做人嘛,也不好太得寸进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