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过,纷飞的柳絮已停,京城已近六月。路边的树叶由青变黄,草叶茂盛。温热的夏风吹过,着越发青翠欲滴。北方素来春秋短,冬夏长。惹人恼的蝉鸣还未至,京城却早有烈日炎炎,提前迈入了暑季。
将近正午时分,街道上行人往来匆匆,两侧的商铺里店家懒散地打着瞌睡。夏青山仰头天,刺眼的日头照得人心浮躁。
这是自他清醒以来,头一回独自走出家门。
南柯一梦,梦醒时,家中境况物似人非。对着夏老汉日日无声的指责,夏老太背地里抹泪伤怀,夏青山心里又苦又涩,着实说不出辩解的话。
因他一己之私,家中姊妹离的离散的散,罪难消
现如今即便父母不提起,他自己也日夜寝食难安。
紧了紧身后的背篓,夏青山将一早劈好的柴送去卖。
不求得多少银两,只为一点心安。
穿过巷子,再过两条街有家专门收柴火的店家。
夏青山闷着头走,步子迈的大,姿势很有些僵硬。
大底身为读人,自小又没做过这类的事,他心境上转寰不过来。头一回一身不体面的短打又背了脏
兮兮的柴,他心下还是难堪的。
走到路口要穿过巷子时,夏青山疾行的脚步顿住了,有点下不去脚。
这条巷子里住的,都是跟他一样进京赶考的寒门学子,曾经他还被邀请去家中做过客。彼时夏青山在寒门学子里头风头无两,因此做派也尤为傲气。
然而秋试张榜,他名落孙山。
这帮寻常捧着他的人,也是后来用尽了丑恶嘴脸奚落他的人。夏青山受不住,心境遭受重创,自此才一蹶不振。
如今回头再,即便心中明白,他对这条巷子仍旧心存怯意。
作了好一番建设,鼓起勇气疾步走。
夏青山边走边嗤笑自己软弱,脚下不受控制走得飞快,只想尽快穿过巷子。
只是人刚行至巷中,迎头撞见四个熟悉面孔。具是身着青色长衫,头戴纶巾的读人打扮,其中一两人身后背着筐子。
夏青山有一瞬的窘迫,忙低下头佯装不认识,却不想还是被发现了。
四个生籍贯也是徽州,与夏青山是同乡。
夏青山在徽州读人当中很有名声,具是传他天资聪颖。四人也自负学识渊博,心中自然是不服的。可因着籍贯相同,往年与夏青山往来也算亲密。
他们此次也未中第,如今滞留京城,等着三年后再考。
“瞧瞧这是谁”
一个身着青衿的细长眼生头一个开口,他拦在夏青山跟前,嘴角挂了几丝轻慢的笑意“子重兄怎地会这般打扮这是作甚去卖柴火啊”
子重,是夏青山恩师为他取的字。
因着同出自徽州,又是同期赶考。相互之间念着同窗之谊,为表亲近之意,相处时候从来都是以表字相称的。
细长眼生私心里,是最不服夏青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