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就在不久前的开春,好不容易熬过寒冬的敕弥带着人直奔中原,对关内进行了几次小规模侵扰,还真让他掠走不少牛马粮食。
而且敕弥知道雁门关有钟离镇守,没有强攻,反倒选择绕到偏头关,趁着黄河今年入春之后干涸,水位下降的时候从偏头关入侵,他也很警醒,知道拖家带口不好跑路,没有劫掠人口,只冲着牛羊牲畜和粮食下手,几个村子被劫掠一空。
他们抢了就跑,也不跟朝廷兵马打,等到钟离派人赶到,敕弥边打边退,损失了一部分人马,又弃卒保帅,还真让他给跑了。
章玉碗是知道此事的,当时皇帝勃然大怒,痛骂敕弥,但是在许多人看来,柔然如此行事,已经比往年收敛许多,换成他们实力鼎盛时期,是不可能抢几个小村子就跑,也不抢人口的,这次是他们实在快要活不下去,才只能铤而走险。
所以当前几日,章玉碗缺席未在的时候,皇帝提出要彻底消灭柔然余孽,就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能参加小朝会的,自然都是几位说得上话的重臣,左右相,李闻鹊,九卿,基本都列席了。
皇帝要追击柔然余孽的理由也很简单。
一来柔然主力已经被消灭殆尽,剩下敕弥这一小撮人,翻不起大风浪,但若是每年都入关侵扰,芥藓之疾也是很烦人的。
二来敕弥不死,就相当于柔然还有一杆大旗在,以后总有壮大的风险,到时候再收拾,为时已晚,而且皇帝总觉得有敕弥在,这伐柔之战,就算未竟全功,他心中始终有所遗憾。
这些事情,都是先前朝会上反复有过的争议,章玉碗也知道。
但前两日,谢维安提出一个新建议。
陆惟就道:“柔然余孽逐水而居,只能在他们叩边时予以打击,很难追击到敖尔告去,一来雁门关外不像张掖那边,尚有城池商路,往来方便,二来敕弥小股兵力反倒灵活,分散容易,到时候朝廷大军移动,粮草辎重,却不可能跟着到处跑,最后结果必然是被敕弥他们拖垮。所以谢维安提议,若陛下真要出战,与其死磕柔然余孽,不如出兵荆州或江夏。”
听到这里,章玉碗才真正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
“他的意思是,攻打南朝?!”
“不错。”陆惟点头,“他认为南朝现在刚刚吞并燕国,正是需要同化安抚燕国百姓的时候,此时出兵可以打南朝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据说这次攻打燕国,南朝太子陈迳当居首功,但此事之后,朝中不乏攻讦陈迳者,以致于南朝天子心生猜忌,父子之间恐有不和,而且现在出兵,春暖花开,气候宜人,正是最好的时机。”
章玉碗:“李闻鹊如何说?”
陆惟道:“李闻鹊思索片刻之后,认为谢维安的提议更加可行,但是他也说了,眼下北朝兵力比起南朝并无太大优势,贸然南下,风险过大,属于兵行险着,如果非要出兵,必须分三路,任用老将,赢面会更大。”
章玉碗:“他要是说有必胜把握,陛下可能会同意,但他这样一说,陛下肯定犹豫了。”
陆惟也不意外她对皇帝的心思一猜一个准。
“陛下确实犹豫了,说此事从长计议,而且我看陛下的心思,还是想先把柔然残余势力清除,再谈其他。”
皇帝的心思其实很好理解,灭柔然是他在位期间一桩实打实的功绩,是足以载入史册的,要是让零星余孽死灰复燃,以后重新壮大,那这桩丰功伟绩就会大打折扣。
至于南下的事,反倒不是那么急了,几代以来,南北两朝割据而治,谁也奈何不了谁,大家已经习惯这个格局了。攻打南朝和攻打柔然还不一样,前者弄不好有反噬灭国的危机,皇帝自然不会那么快决定。
说了半天,又回到原来的话题。
“你说的这些事,与我去不去洛阳,有何关系?”
章玉碗没想明白,直接问道。
陆惟叹了一声:“殿下想必还记得,去岁洛阳洛州干旱,洛阳刺史向朝廷上报颗粒无收,还呈了《千里饿殍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