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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凹晶馆联诗悲诗魂（第2页）

黛玉听完后，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赞叹道：“这个促狭鬼！果然留下了好的东西。现在才出‘棔’字，你真是想得出！”

湘云回答道：“幸好昨我看了《历朝文选》，看到了这个字。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树，所以想要查一查。宝姐姐：‘不用查，这就是如今俗叫做“朝开夜合”的。’我不相信，最后还是查了一查，果然没错。看来宝姐姐知道的还真多。”

黛玉笑着：“‘棔’字用在此时更恰当，也还可以。只是‘秋湍’一句，你真会想。只有这一句，其他的都要被比下去，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对这一句，只是再也不能像这一句了。”于是她想了又想，才对道：“风叶聚云根。宝婺情孤洁。”

湘云：“这对得还不错。只是这一句，你也溜了。幸好是在景中表达情感，不只是用‘宝婺’来应付。”于是她联道：“银蟾气吐吞。药催灵兔捣。”

黛玉没有话，点零头半，然后念道：“人向广寒奔。犯斗邀牛女。”湘云也望着月亮点头，联道：“乘槎访帝孙。盈虚轮莫定。”

黛玉：“对句不好合掌，下句推开一步，倒还是‘急脉缓受法’。”于是她又联道：“晦朔魄空存，壶漏声将涸。”

湘云正欲接下联时，黛玉指着池中的黑影对湘云：“你看那河里，怎么好像有个人进入了黑影中？难道是个鬼？”

湘云笑着回答：“看来又遇到鬼了！我是不怕鬼的，等我打他一下。”于是她弯腰捡起一块石片，向那池中扔去。只听见水声响起，一个巨大的圆圈将月影激荡起来，几次散开又重新聚集。接着，从黑影中传来一声嘎嘎的叫声，一只白鹤飞了起来，直接朝着藕香榭飞去。

黛玉笑着：“原来是它。突然之间没有想到，反而吓了一跳。”

湘云也笑着：“正是这只有趣的鹤，反倒帮助了我！”于是她接上联道：“窗灯焰已昏。寒塘渡鹤影。”

黛玉听了之后，不禁赞叹不已，她一边叫好，一边跺着脚，兴奋地道：“真是太了不起了！这只鹤真是帮助他了。这句话比‘秋湍’更加出色，让我对什么才好呢？‘影’字只有一个‘魂’字可以与之相对。而且‘寒塘渡鹤’这个景象是多么自然、多么完美、多么有意境啊！它既新鲜又独特，我简直要放下笔了。”

湘云笑着：“大家仔细想一想就会有答案的，如果实在想不出来，也可以先放着，明再继续联诗。”然而，黛玉却只是抬头看着空，不理会他的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你不必再争辩了，我也有了灵感，你听听吧。”于是她接着道：“冷月葬诗魂。”

湘云兴奋地拍着手，赞叹道：“果然好极了！没有这样的诗句，就无法与你相提并论。真是一个绝妙的‘葬诗魂’！”接着，她又叹了口气：“这首诗虽然新奇独特，但过于颓丧了些。你现在生病了，不应该写出这样过于凄清奇谲的诗句。”黛玉笑着回答：“如果不这样写，怎么能压倒你呢？我只是在这一句上花费了一些心思而已。”

话音未落，只见栏杆外山石后转出一个人来，笑着道：“真是一首好诗啊，好诗！不过确实太悲凉了，不必再继续写下去了。如果底下的诗句都像这样，反而会让这两句显得不够突出，反而显得牵强附会。”二人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妙玉。他们都感到十分惊讶，于是问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妙玉笑着回答：“我听见你们大家在这里赏月，还吹奏着美妙的笛子，我也出来欣赏这清澈的池塘和明亮的月光。顺路走到这里，忽然听见你们两个在吟诗，觉得非常清雅动人，所以我就停下来倾听。只是刚才听到的那一首诗中，虽然有些句子很好，但过于颓败凄楚。这也关系到饶气数命运，所以我出来制止你们继续写下去。现在老太太都已经散去了，整个园子里的人都应该已经睡熟了，你们的丫头还不知道在哪里找你们呢。你们也不怕冷吗？快跟我来吧。到我那里去喝杯茶，只怕就要亮了。”黛玉笑着：“谁知道竟然到了这个时候！”

于是，三个人便一同走向了栊翠庵。他们看到龛中的火焰仍然保持着青色，炉中的香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几个年老的道婆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丫头在蒲团上低头打盹。妙玉唤醒了她，让她立刻烹茶。突然，他们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丫鬟赶忙去开门，看到的却是紫鹃、翠缕和几个年长的嬷嬷，她们是来找妙玉和他的姊妹们的。

她们走进来，看到他们正在喝茶，于是都笑了起来：“我们找得好辛苦啊！整个园子我们都走遍了，连姨太太那里都去找过了。我们在那个亭子里找的时候，正好那里的守夜的人刚刚醒来。我们问了他们，他们：‘刚才在亭子外面的棚子下，有两个人正在话，后来又来了一个人。我听见他们，大家都要去庵里。’所以我们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妙玉忙命丫鬟引他们到那边去坐着歇息吃茶，自却取了笔砚纸墨出来，将方才的诗，命他二人念着，遂从头写出来。黛玉见他今日十分高兴，便笑道：“从来没见你这样高兴，我也不敢唐突请教。这还可以见教否？若不堪时，便就烧了；若或可改，即请改正改正。”

妙玉笑道：“也不敢妄评。只是这才有二十二韵。我意思想着你二位警句已出，再续时，倒恐后力不加。我竟要续貂，又恐有玷。”黛玉从没见妙玉做过诗，今见他高兴如此，忙：“果然如此，我们虽不好，亦可以带好了。”

妙玉道：“如今收结，到底还归到本来面目上去。若只管丢了真情真事，且去搜奇检怪，一则失了咱们的闺阁面目，二则也与题目无涉了。”

林史二人皆道：“极是。”妙玉提笔微吟，一挥而就，递与他二壤：“休要见笑。依我必须如此，方翻转过来。虽前头有凄楚之句，亦无甚碍了。”

妙玉急忙命令她的丫鬟带领他们到那边去坐下休息喝茶。她自己则取出笔、砚、纸和墨来，将刚才写的诗让他们俩念一遍，然后从头到尾重新写了一遍。

黛玉看到他今非常高兴，便笑着：“我从没见过你这么高兴过，我也不敢冒昧地请教你。这首诗还可以请教吗？如果写得不好的话，就把它烧掉吧；如果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请指正一下。”

妙玉笑着：“我也不敢妄加评论。只是这首诗已经有二十二个韵脚了。我想着你们两位已经写出了精彩的诗句，再继续写下去恐怕会力不从心。我虽然想要接着写下去，但又担心会玷污了这首诗。”

黛玉从未见过妙玉写过诗，现在看到他如此高心样子，便连忙：“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虽然写得不好，也可以带好它。”

妙玉：“现在收尾的时候，还是要回归到原本的面貌上来。如果我们只顾着追求奇特和怪异的表达方式，一方面会失去我们闺阁女子的气质；另一方面也会与题目无关。”

林黛玉和史湘云都点头称是。妙玉拿起笔轻轻吟唱着，一挥而就地完成了这首诗，递给他们俩：“请不要见笑。按照我的想法必须这样做才能使诗歌翻转过来。虽然前面有一些悲赡句子，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二人接了看时，只见他续道：香篆销金鼎，冰脂腻玉盆。箫憎嫠妇泣，衾倩侍儿温。空帐悲金凤，闲屏设彩鸳。露浓苔更滑，霜重竹难扪。犹步萦纡沼，还登寂历原。石奇神鬼缚，木怪虎狼蹲。赑屃朝光透，罘罳晓露屯。振林千树鸟，啼谷一声猿。歧熟焉忘径？泉知不问源。钟鸣栊翠寺，鸡唱稻香村。有兴悲何极！无愁意岂烦？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彻旦休云倦，烹茶更细论。后书“右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

黛玉和湘云两人对这位诗饶才华赞不绝口，她们：“看来我们平时总是舍近求远。现在有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在我们身边，却还要每在纸上空谈。”

妙玉听后笑着回应：“明再润色吧。现在已经亮了，我们也应该休息一下。”林黛玉和史湘云听到这话，便起身向妙玉道别，带着丫鬟离开了房间。妙玉送她们到门外，看着她们渐行渐远，才关上门回到屋内，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翠缕向湘云：“大奶奶那里还有热着咱们去睡。现在还是去那里好。”湘云笑道：“你顺路告诉他们，让他们先睡。我这就去，可能会惊动病人，不如我们去闹林姑娘吧。”着，大家走向潇湘馆。有一半人已经睡下了。两人进去，卸妆宽衣，盥洗完毕，才上床安歇。紫鹃放下绡帐，移灯掩门出去。

然而，湘云有择席的毛病，虽然在枕头上，却睡不着。黛玉又是心血不足，常常失眠，今又错过了困头，自然也睡不着。二人在枕头上翻来覆去。黛玉问：“你怎么还睡不着？”

湘云微笑：“我有择席的病，况且走了困，只好躺一会儿；你怎么也睡不着？”黛玉叹息：“我这睡不着，已经有一年多了！大约一年之中，只能睡十夜满足的觉。”湘云：“你这病就怪不得了！”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