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完话以后,朱晏亭沉默了好一会儿,方缓立起身,走到殿堂当中。
太后与皇后,二人一站,一坐。
都笑着。
朱晏亭静默之时,面上虽微微带笑,许是妆容太过艳丽,金爵华胜光冷,无端便生出端冷之态。
郑太后本满脸笑容,见她神态认真,不由得目光一闪,嘴唇微启,将欲说话。
朱晏亭温顺的敛眉垂脸,躬身施礼“母后心疼妾操劳六宫琐事,替妾身思虑周全,为舍妹择得佳偶,本不应辞。”
“然郑氏簪缨之族,三代列侯,我家虽也是诗之家,却只宗祀勉力可继之门,岂敢望攀。再者舍妹自琅琊落罪发回,才德之名有损。郑公之子,嘉德润行,文章华茂,雅望非常。我若以舍妹配郑公之子。一来有齐大非偶之虑,二来有妾身恃宠而骄之嫌。”
“妾觍居后位,当为天下臣民之表率,今父兄庸碌无能,未立寸功于社稷,舍妹落罪,尚需敛椐习礼之时。妾实不敢私兴己族,先己后人,窃据此嘉缘,落天下以口实,请太后恕妾不恭之罪。”
“这桩婚事,妾身请辞。”
朱晏亭端恭有礼,秉持有节,声音虽然不大,然而语意铿锵,竟是拒意坚决。
四座失色。
郑太后面色微变,沉默了足以一会儿,方转过头去问郑沅“你听听皇后的妹妹,说高攀不上你儿子,你怎么说”
郑沅急忙离席,绕案而立,再拜而言“岂敢、岂敢若得女郎下嫁,实乃门楣生辉之幸事。”
郑太后又转头朱晏亭。
后者微笑道“太后当面问他,他岂敢得罪我。丞相有谦恭之心、秉退让之节,妾却不敢不懂事。”
郑太后她笑面,忍了又忍,方将“你还要如何不懂事”这话忍了下去。
郑太后自认为此桩婚事提携朱氏,促成朱郑联姻,乃是双赢。对现在急需靠山的朱晏亭来说是雪中送炭,不料皇后不欢天喜地叩首谢恩也就罢了,竟然当众顶了回来。
偏她回禀得有理有据有节,一时竟不能寻不出反驳之词。
郑太后这一夜慈笑不止,至此笑容终于僵在了面上。
她向作壁上观的齐凌。
“晏亭这孩子,懂事自谦,不肯越取”太后道“她的顾虑也有道理,不如皇帝下圣旨指婚,也好堵悠悠众口。“
“”
太后说完话后,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了皇帝这。
众人目光当中,齐凌正端着爵饮桃浆,在众人目光之中,缓缓放了下来,金爵触案,细响在落针可闻的殿间格外明晰。
太后歪着头,紧紧盯着他,脸上细微的皱纹都僵硬如凝。
朱晏亭也望向齐凌,见他眸光深邃,正与她相对。
齐凌蹙眉沉思了一会儿,眉宇舒展,灯火下笑目温润,神情为一身白袍衬得格外柔和。
“普天之下,卿若自认寒门,谁又能当豪族皇后不必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朕将成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