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伸了个懒腰,看向身边的文书,“皇上今天,还是不肯出来吗?”
文书三十许人,很是能干,正在整理案牍,闻言摇了摇头:“送进去的奏折倒是都递了回来,叫大人自决。”
于谦也摇了摇头,景泰帝和正统帝这一对兄弟,其实有些相像的。
景泰帝百般不愿坐上龙椅,坐上以后,又面临来自前任的压力——
“朕与诸君同在,战至终章!”
“无论箭炮,皆以朕为靶就是!”
于谦到现在也搞不懂,朱祁镇当时,是怎么喊出这种口号的!
偏偏证人还多!
从土木堡回来的各位重臣,乃至十万大军中随便一个士卒,全都能背出这两句话!
景泰帝朱祁钰的压力,可就大了去了——
很明显,他喊不出!
于谦深知这一点,也不勉强,万一用力过猛,把景泰帝逼的挂袍求去——
还得去宗室里再拨拉出一个新皇吗?
大家都是太祖的龙子龙孙,凭什么选他不选我?!
搞不好各地藩王,直接打着勤王旗号进京了!
所以,其实景泰帝的皇位稳得很,只他自己看不清罢了!
谁让朱祁镇就这么一个亲弟弟!
于谦站起身,连续埋十数日,各地勤王大军,已在路上,粮草也调度完毕。
如今,北京城内兵肥马壮,只待也先大军了!
他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斜阳,深秋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却吹得人精神一振。
于谦忽来了兴致:“老夫,出去走走!”
他迈步出了兵部,立刻有两个长随跟了上来,又有一顶小轿停在了衙口。
于谦摆了摆手,“今天随便走走,就不坐轿了。”
他信步由疆,虽然瓦剌大军已在路上,朝中草木皆兵,百姓却还没受太大影响,街头依然热闹。
许久未出门,今天刚走几步,就有些乏了,刚好前面不远有座茶楼,于谦对长随笑道:“走,去坐坐!”
没想到这小小的茶楼里面竟然爆满,于谦和人拼了个桌坐下,叫了壶茶水。
刚好赶上说书先生换场,新来的先生惊堂木一拍,上来就是紧张画面:
“那瓦剌王也先,不讲武徳,一把弯刀,驾在了太上皇颈间,逼他前往大同城前叫门!”
“大同守将双眼含泪,不知如何是好!”
“太上皇忽地大笑出声,朝城上守将大声喊道——”
说书先生声音一顿,竟是不说了!
手中折扇刷地打开,扇面朝向观众,转了半圈——
于是,众茶客齐声大喊:“帝言!开门,乃是忠君,不开,是为爱国!”
听得人热血沸腾!
于谦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正统帝起居注,他也看过,私以为其中不乏夸大之词,却没想到,几日未出府衙,竟已风靡整个北京城!
看这架势,竟似人人都会背了一样!
那说书先生,已开始下一段,尚未张口,眼中已含泪花:“瓦剌骑兵不当人子!行军途中,夺人财物,伤我百姓!”
……
到了帝言阶段,惯例又是扇面转了半圈,茶楼之中,再次人声沸鼎:“众百姓,今日是我大明之民,明日,还是大明之民,大王何不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