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平复心情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家门的,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迎风吹着,冷风却并不刺骨,只是有些微微的凉意,漫无目的,心里很是茫然。
或许,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但心中可能还有一丝无助吧。
他突然想找人说说话,但拿起手机却并不知道找谁,他的朋友少得可怜,大多数人只是见他一面就恨不得躲着他再也不见。
聊天软件置顶的第一条消息,是前不久贺天圻给他的:
——我回家啦
——放电kjpg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给贺天圻打了一个语音电话。
他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正欲挂断,那边却接了起来。
“江轶?”
江轶“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你是不是想叮嘱我豆豆的事儿,放心,它我带着呢。”
贺天圻果然还是把扁扁的名字给改了,但是他现在叫扁扁都有点叫顺口了。
江轶又“嗯”了一声,然后移开手机深呼吸了一口,不想让贺天圻听出自己的哭腔:
“你到家了吗,”他犹豫了一下,“我想现在就过去找你。”
手机那边沉默了两秒,江轶以为贺天圻不同意,没想到贺天圻却说:
“你站在那儿别动,个位置过来。”
“你……”他以为贺天圻已经听出了自己的哭腔,但还是想掩饰一下自己现在并不是无家可归的处境,“我,我现在在家,我出来给你位置。”
贺天圻说好。
其实贺天圻不仅听出了他的哭腔,也听到了电话里传过来的呼呼的风声。
江轶挂了电话,然后等了好几分钟才给贺天圻过去位置。
他蹲在一个路口,无聊地摆弄路边花坛里的小草。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听到一阵自行车的急刹声,抬头一看,正是贺天圻。
贺天圻笑着看他:“我快不快?”
明明已经是傍晚了,可江轶还是觉得抬头的阳光那么刺眼,刺眼到他看贺天圻时,都觉得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似的。
即使看不清贺天圻脸上的表情,他也能完全从贺天圻轻快的语气里想象出他此时的脸上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非常灿烂。
江轶站起身,贺天圻的目光也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而渐渐抬高,江轶看清了,贺天圻的表情果然如他想象的那般灿烂好看。
他在原地看了好久都没说话,他恍惚觉得,他可能是对贺天圻的灿烂的笑容越来越迷恋了。
贺天圻说:“上车,我带你去兜风。”
江轶坐上贺天圻新买的车,贺天圻开始力蹬车。
贺天圻问身后的他:“怎么样,我新买的车好看吗?”
江轶说:“老头车。”还带一个土的掉渣的后车座。
但这个土的掉渣的后车座此时此刻正被自己坐在屁股底下,江轶想到这里就笑了。
贺天圻一点也不认同:
“谁家老头能骑我这么靓丽的颜色,你就看杨校长那破自行车,都掉漆了还在骑,老头都是骑掉漆的车好不好。”
江轶怕贺天圻迎风听不见,于是大声说:“是,你的车颜色最亮丽,比扁扁拉的屎还亮丽。”
贺天圻新买的车是亮黄色,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审美,才选了这么一辆店里估计挤压了三年都卖不出去的尾货。
贺天圻笑了起来,站起身继续力猛蹬。
车飞快,路边草木都被掠出了深浅不一的残影。
江轶想,是的,贺天圻的眼光就是这么独特,他就跟那自行车店积压了三年都卖不出去的尾货差不多,人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偏偏被贺天圻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