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轶又再一次,向母亲妥协。
他自认为是个十分冷漠的人。
明明能看到母亲痛苦的模样,明明能感知到母亲痛苦的情绪,他却只能袖手旁观,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为力是一种折磨。
于是他不由自主想要逃离。
他有时候会憎恨自己的懦弱,心里仿佛有个小人在对他说:
你好好看看这个面容憔悴的女人,他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啊,她把她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要逃跑,你为什么不救她?
然后有另一个小人出来,悲哀而无望地:
我救不了她。
这个家,谁没有病呢,每个人都自顾不暇,所以也没心思关照其他人的痛苦。
……
把母亲安抚好,江轶盖上被子,却被母亲一把掀开,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
拒绝别人的关心,却说没有人在乎她,她心里不信任任何人,却渴望被爱,但是又不愿意敞开心扉,一味地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这就是母亲悲哀的源头所在。
她总是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家里两个男人的身上,却总是失望。
因为这两个男人,一个自私,一个冷漠。
江轶苦涩一笑。
江轶没有再提吃药的事情,以免母亲再度暴走,于是安静地退出了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
又是一夜未眠,丝毫没有睡意。
他想起母亲和自己曾经的时光,欢乐少得可怜。
自从他记事起,好像很少会有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坐在一起吃饭,不管大事小事。
小时候见到父母吵架觉得很害怕,自己插不上一句嘴,说不上一句话,然后就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然后姥姥见了就说:
“你躲在这儿哭什么?什么出息,你出去跟他们说啊,说你们要是再吵我就不念书了!”
躲在一边哭是没出息。
可是说了这种话,就能止住他们的争吵吗。他们争吵的出点从来不是为了我啊,难道我说了这些就会管用吗。小时候的他心里就有这样的疑惑。
可是他,还是颤颤巍巍地说了出来。
“去你妈的,爱念不念,老娘白供你念书,你念书是为了你自己,又不是给老娘念,还上这儿威胁老娘来了。”
果然,是不奏效的。
江轶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怎么会愚蠢到拿自己当赌注呢,肯定会输的啊。
他不再去想,努力闭上眼睛。
……
江轶很早就起来,母亲还睡着,身体是缩成弓形。
他知道,那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奇怪,看别人的时候,好像能把它们的心理洞察得一清二楚。可即便如此,他对母亲的痛苦也是束手无策。
他不是拯救母亲那个人,他没忘记,拿自己当赌注,一定会输啊。
江轶买了早点回来,他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天,母亲肯定没有好好按时吃饭。
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醒了。
“妈,来吃早饭吧。”江轶把早饭摆好,又顺便把母亲要吃的药取出来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