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顾图南的回信时,乐景正在办公室写教学日志,行商的声音在门外传来,“颜先生,您的信”
乐景连忙放下笔,从屋里走了出来,迫不及待地从商人手里接过信,却不拆开,追问商人“我大哥起来如何身体怎么样了”
商人说“他起来还好,我打听过了,他伤的不严重,我去见他时,他走路如常人一般,就是精神起来不太好。”
乐景叹了口气,“毕竟刚从战场上下来”他又问“他有没有话转交给我”
商人说“他让我转告你,他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也不缺钱花,让你不必担心。”他笑道“他还年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乐景点点头,温声道谢,然后从钱包里拿出钱给了商人。
送走商人后,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眉头紧皱,隐有愁容。
如此罕见的表情自然引来了学校里同学们的异样的眼光。
打他们从与先生见面的那天开始先生就永远是笑容满面的,天大的困难在他面前似乎都不值一提,就算学校里的学生调皮捣蛋了,他也是温声细语的处罚他们,亦或者是笑容满面地把他们逐出学校当然这有点可怕就是了。
所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先生露出这样忧愁的表情。
一名女学生犹豫了一下,怯怯问道“颜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乐景这才如梦初醒的抬起头,笑了笑说“没什么,快去上课吧。”
他拿起信,走进办公室拆开,映入眼帘的是顾图南沉郁顿挫的笔迹,从他的笔迹就可以出他此时苦闷迷茫的心情。
顾图南在心里先恭喜了乐景在昌平村取得的成就,然后对他的鼓励表达了感谢,最后说自己会好好思索下自己未来的路,让乐景不用担心,在昌平村好好发展自己的事业。
信中对自己的苦闷迷茫悲愤只字不提。
乐景知道,以顾图南骄傲的性格,能写出这样一封回信已经是极限了。他是绝不肯给乐景添麻烦,让乐景再来安慰他的。
因为这对他来说是无能的表现。
乐景再次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来,他不知道已经叹了多少气。
他越发觉的知道未来对他而言其实是一种诅咒,他就算知道未来,也什么也无法改变。
早在顾图南被上官调到闽州海师里的时候,乐景的心就提了上来。
中法海战这件事在乐景的时空中也有发生。他知道这场战争会收获如何惨烈的结局,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闽州海师近乎全军覆没的命运。
而他无能为力。
乐景只是一个人,他左右不了战争的局势,他无法让法国退兵,也无法让朝廷突然拥有血性。
他同样也无法让自己的同学远离战场。
少年们何其骄傲,他们远渡重洋归来的目标不就是为了振兴这个国家吗如果在强敌面前为求生而逃,在战场上当了可耻的懦弱的逃兵,那么一开始他们就不会选择出国。
所以乐景是注定说服不了他们的。如果他真的要说服他们从战场上不战而逃,恐怕下一刻包括顾图男在内的同学们就要与他割袍断义了。
他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已经回国的季淮璋写封信,在信上痛斥法国人的狼子野心,希望朝廷能够强硬回击法国的侵略,不要寄希望于和谈能解决问题。
那封信送出去后,就石沉大海。
在乐景的焦急的等待中,一个月后,他终于收到了季淮璋的回信。
季淮璋信很短,只有几句话。
“打不过,如何能打”
“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再询问。”
乐景的一颗心,彻底跌入谷底。
他甚至无端的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
打不过。
好一个打不过。
来这些主张洋务派的官员心里也门儿清,知道他们所谓的洋务运动不过是个笑话罢了,以清政府大小官员贪污、欺上瞒下的风气来,这所谓的水师能有几分实力
如果他们但凡能把朝廷拨下来的银子的110用于水军建设,但凡能够制定严明的纪律,甲午中日海战清国又如何输得这般彻底和凄惨若没有甲午海战的战败,列强又如何能够发现这所谓的天朝上国的虚弱本质大清已经虚弱到连一个小小的日本都抗衡不了的地步了,这样虚弱的大清又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有这么一块肥肉,都在嘴边了,张嘴就能吃,那么为什么不张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