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寨主摸出烟袋锅子来,点上,抽了两口:“团结啊,你打小就跟五儿不对付,这会儿咋想起来要跟他说说话了?”
萧梧在萧家寨子就属于别人家的孩子,那些对比之下被家长收拾惨了的孩子们对他别提多恨了,萧团结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爹还在的时候,没少因为他那烂成绩,拎着笤帚追着他从村头跑到村尾。
萧团结笑容僵硬:“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不懂事儿,现在都这么大了,还能继续不懂事儿吗?”
“懂事儿?”老寨主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重复了一下,拿开烟袋锅子:“正好在这儿遇到你了,一会儿叫上你家人,上村卫生所查体去。”
萧团结心里咯噔一声,背上悄悄冒出汗来:“叔,这好好的怎么忽然要查体?”
“最近外头那疫病闹的多凶你不知道啊?”老寨主一双老眼死死盯着他:“咱们寨子里之前没事儿,最近不是外头打工的都开始回来了吗?万一谁要是染了病不吭声,那不是害了全寨人?不光是你们家,新回来的都要查体。”
萧团结额头上都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查体,他是绝对不敢去的!他们家现在已经三个病人了,孩子是最严重的,他老婆症状最轻,只偶尔会有呕吐现象,他早几天就开始低热不断,这要是去查体,绝对瞒不了人的。
“不用那么麻烦吧?”他试着找理由:“我们这也回来了两天了,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萧团结你个丧良心的王八犊子!你自家孩子生病不看好,放他出来祸害我们家孩子咋的?!”一个高亢的女声忽然冒了出来,寨子里有名的泼辣货平都妈拉着自家小孙女,怒气冲冲的找了过来:“丧良心的东西!得病了不好好藏着还出来到处晃悠,这是存心想害死大家伙是不是?”
萧团结浑身一哆嗦,强笑着:“婶儿这是哪儿的话?我家孩子好好的,哪里生病了?婶儿这是听谁说的闲话!”
“呸!”平都妈一口唾沫喷在了萧团结脸上,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还装呢!你那儿子都露馅儿了!好哇萧团结,到这时候了你还嘴硬不肯承认是不是?要是我家囡囡被传染了那病,我也不活了,拎着菜刀上你们家去算账去!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得给我陪葬!”
萧平都是这寨子里另一个出名的人物,可惜出名的方式很不光彩,在外头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跟家里父母要钱,他媳妇原本在老家养鸭子,赚的钱基本也都拿去贴补丈夫了,结果后来得知,他拿着父母媳妇赚的钱,在外面又养了个小的。
媳妇一气之下就离婚走了,只留下个小孙女囡囡给老两口,平都这些年都没回来过一次,老两口也死了心,就当没这个儿子了,尽心尽力的拉扯孙女。
那萧团结家的人可能得了病,寨子里的人都听说了,平都妈也叮嘱小孙女离他们家人远一点儿,可光囡囡听话也没用啊,萧团结那儿子出来玩,看见外头有小伙伴自然想凑上去,他性子还霸道,抢了囡囡手里的零食不说还把人小姑娘给推倒了。
这下子其他孩子不干了,他们跟囡囡可是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这个新来的竟敢欺负人!一群孩子冲上去打成一团,团结儿子的长袖衬衫就被撕扯开了,露出了满是红斑水肿的身体。
原本大家还只是怀疑他们家隐瞒病情,这下可好,彻底坐实了!
囡囡就是老两口的眼珠子命根子,平都妈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孩子就找萧团结算账来了。
儿子彻底暴露了,萧团结真是百口莫辩,被平都妈指着鼻子骂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也不敢反驳什么,旁边老寨主还看着呢,隐瞒病情本来就很过分了,他要再敢说什么,老寨主绝饶不了他们家!
萧梧家紧闭的大门后面,秦笙隔着门缝看了一场精彩大戏,连连摇头:“孩子生病不想办法寻医问药,遮遮掩掩有用吗?真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医院里还没有具体的治疗办法吧!”萧梧倒是明白萧团结的几分心思:“送去医院也是治不好,还得花费住院费治疗费,他可舍不得。”
那就在家里一直拖着?秦笙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种人的脑回路:“那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吧?”面对自己生病的孩子都能忍下来,这得多狠的心肠!
“他原本是打算到这里来的吧?”赵玫瑰关注的却是另外一点,气愤的说:“那病可是会传染的,谁知道他身上是不是带着致病菌,不好好躲在家里还要出来到处串门,这明摆着不安好心啊!”
这不就是典型的我不好,也不能叫别人好的心态吗?说不定他巴不得全寨都染上那个病,都跟他同一个处境呢!
吃午饭的时候,萧志军给他们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寨子里决定把他们一家人挪到老屋那边去。”萧志军捧着一碗调好的两面,西里呼噜的吃着面条,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算是把他们给隔离了。”
老屋在萧家寨子下去一点的位置,河流的下游地带,跟寨子隔了有一百多米的距离,还有河流阻隔,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隔离区。
“真是不查不知道,他们家除了团结妈,其他人都染上了!”萧志军想想就后怕,他们可是邻居呢:“这要不是早早发现了,说不准哪天我们家也该被传染上了!”
“不是说那种病不会致命吗?”萧志军走了后,秦笙问:“有效药物和治疗手段早晚会有的,这个病只要不致命,就没必要太恐慌吧?”这不就跟大型的流感差不多吗?
“谁说不致命?”赵玫瑰刷着碗,闻言转过脸来:“现在是还没有死人,那是还不到时候。最多到大暑,就该出现大规模的死亡病例了。”她的记忆里,就是在那一年最为酷热的时间段里开始出现的死亡案例,仿佛瘟疫一般,短短几天里因病死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从医院里直接送去焚化场,大大小小的火葬场焚化炉白天黑夜连轴转,好多人死后连墓地都没有,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大坑就地掩埋了事。
她回忆着上辈子的凄惨场景,刷碗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你休息去吧,我来刷碗。”秦笙接过赵玫瑰手里的活儿。赵玫瑰大概是担心自己白吃白喝住在这里,怕他们有朝一日把她赶走,不管什么活都抢着干,地里的家里的,好像把自己定位成了家里的保姆长工一样。
“等会儿,我想起一个事儿来!”赵玫瑰忽然一个激灵:“那场灾难里死去的,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啊!同样患病的女人,死亡几率要远远小于男人!我记得,后来好像还有什么专家针对这个情况做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