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赐说道:“还……还行……”
但刘赐已经被雨打得话也说不清楚了。
柳咏絮说道:“你进来吧,坐到床上去,对着墙,这就行了。”
刘赐听得明白,一下又犹豫了,说道:“啊?”
柳咏絮又冷下脸来,说道:“没听清?”
刘赐说道:“听……听清了。”
柳咏絮说道:“那还不进来?”
刘赐也是实在被淋得受不了了,于是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推进来,他尽量地背对着柳咏絮,依照柳咏絮说的,退到床上,然后又退到离柳咏絮最远的床角,对着墙。
刘赐对着墙不敢大动。
柳咏絮瞥了一眼刘赐的背影,心里想着:“这傻子倒还算是个正人君子,看来书也不是白读的。”
柳咏絮说道:“你委屈一下,看这雨势,这雨不会下太久,等雨停了我就走。”
刘赐“哦”了一声。
他倒是希望这雨永远不要停,柳咏絮是这宫里最可爱的人了,漫漫长夜,有她伴着是最好的。
柳咏絮又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也不换个衣裳?”
刘赐说道:“我……我就这一套衣裳。”
柳咏絮说道:“那你也得脱下来拧干了,别着凉了,你明天就要割了,生这病动那刀子,可是会出人命的。”
刘赐淋雨归淋雨,受凉归受凉,有柳咏絮伴着,都觉得不算什么事,还挺开心,这下柳咏絮又提起“明天要被割”的事,让他心里一下又抑郁起来。
刘赐“哎”地叹了一声,呆坐在那里。
柳咏絮知道她说的话让刘赐不高兴了,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该来的总会来,逃避是不可取的。
柳咏絮干脆说道:“我在靖妃娘娘宫里听娘娘说了,苏金水明天就回来。”
听到这话,刘赐更抑郁了,在他的想象里,那苏公公是一个十根手指是十把尖刀的老妖怪,正狞笑着看着他。
柳咏絮回头看着刘赐,说道:“该来的总会来,主动面对才是正经的。”
柳咏絮语气温柔,刘赐不禁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一脸垂头丧气。
柳咏絮又说道:“怎么都好,你看到了,那小坤子给割死了,你今晚最要紧的是保重好身体,可千万别着凉。”
刘赐抬眼看了看柳咏絮,朦胧中柳咏絮神情温柔。
柳咏絮说道:“以后在宫里,自然有在宫里的活法,你别说,这宫里有十万宫女太监呢,咱们大明朝可是太监古往今来权势最盛的时候,你看这宫里的太监,只要稍稍混出个模样,在哪个部门当了个芝麻绿豆的小差,出了外朝可是处处得人巴结,稍微混出点出息的,全家都跟着鸡犬升天,更别说司礼监、内官监的太监了,只要进了这些地方,一般朝官都不敢正面看你。”
刘赐还是没说话,他何尝不知,其实太监是大明朝权势最大的一个群体。
严嵩、严世蕃为首的严党号称权倾朝野,但遇着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和提督太监也恨不得下拜喊爷爷,司礼监一直围在嘉靖皇帝身边,说不准哪天二指宽的条子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手上飘出来,严嵩父子就要人头落地。
柳咏絮接着说道:“俗话说得好,大明的宦爷,见官大三级。”
说到这里,柳咏絮不禁也叹一声:“这紫禁城里,可到处都是七品以上的太监,朝堂上哪里有那么多四品以上的大员?”
刘赐问道:“这些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吧?”
柳咏絮说道:“我在这宫中也见得惯了,哪怕是靖妃娘娘宫里的太监,也不时有外朝官员巴结。”
柳咏絮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父亲也确实说过,朝廷里的三品宦官不在少数,这四品宦官到了外朝,去了地方,声势比封疆大吏还要大,大明朝的封疆大吏不超过十个,宫里四品以上的宦官可有百来个。”
刘赐想起那个去到南京,任江南织造局和浙江市舶司总管太监的太监,他也不过是个三品太监,权势确实比浙直总督胡宗宪还要大,胡宗宪无疑是大明朝的封疆大吏。
柳咏絮说道:“所以……”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总不能说“当个太监其实也挺好”吧?
她说道:“当太监,也有当太监的活法,就当是命吧,什么也大不过命去。”
刘赐长叹一声,他也知道事已至此,想那么多没有意义,柳咏絮说的也在理,就当这都是命吧。
他恨恨地说道:“就算是当太监,我也要当个绝代的宦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