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渐啊,”这个声音和蔼笑道,“自从你爸爸葬礼之后就没见过了吧”
老孟一愣,睡意消失,终于清眼前老人的模样。
他坐在沙发上,头发半白,背很挺,肩膀却因年岁的缘故上去有些瘦弱,简单的老式衬衫,原本的颜色都有些洗褪,可依旧干净整洁,连最容易起皱的袖口处,也是熨帖整齐,一丝不苟。
第一次见这位父亲好友已是很多年,都记不清那是几几年,也记不清是他几岁的时候,直到去年父亲去世,老孟再次见到老人。
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灵位前,被悲伤压低慢慢佝偻下腰,唇边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人并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大喊阴阳两隔,只是葬礼结束后仍站在那里好久都没有走,安静的与好友告别,最终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
老孟礼貌叫了声“叔叔。”
他在心里叹气,这回算是怎么都拒绝不了了。
又站在老人身边笑容欢快的雪竹,心想这小女孩还挺机灵,知道把长辈的长辈搬出来说话。
点头答应的时候,雪竹差点没激动得跳起来。
“哇太好了”
然后她跑到孟屿宁面前,恨不得拉着他一起跳,“哥哥,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爷爷家玩了”
孟屿宁安静的站着,没有和雪竹一样疯,而是再次询问的了眼父亲。
老孟轻轻点头,嘱咐道“去爷爷家要听话,别给老人家添麻烦。”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少年干净温柔的眼瞳这才真正散发出喜悦的光芒来,内敛至极的表现也不过是任由雪竹在他身边笑闹,回房后收拾衣服的动作随着心情愈来愈轻盈。
儿子收拾衣服的时候,老孟在客厅和老人家叙旧。
“现在的工作怎么样”老人家问。
老孟说“还行,主要是挺稳定的,勉强能养活两个人。”
老人家点头“好,稳定就好。”
“叔叔,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照顾孟屿宁了。”
“宁宁来玩我和小竹奶奶都高兴,再加上他又是长风的孙子,”老人家轻声说,“宁宁和他爷爷很像,你这个做爸爸教得好。”
老孟抿唇,羞愧的低下头“他这个性格天生的,跟我没关系,可能是遗传的他爷爷吧。”
老人家眯起眼微微笑了。
硬汉老孟难得局促,尴尬地苦笑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现在真是没什么脸和叔叔你说话。”
老人家拍拍老孟的肩膀,温和说“你现在带宁宁搬过来住了,你爸爸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好,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爷爷,哥哥收拾好东西了,我们可以出发啦”
雪竹从孟屿宁房间跑出了兴冲冲地说。
老人家闻言扶着膝盖站起来“好,回去跟你爸妈说个再见,我们就出发。”
宋燕萍嘱咐了几句雪竹,让她别忘了每个周末让奶奶带她坐车去琴行学琴,雪竹满口答应,对她来说去琴行学琴的那几个小时压根不算什么,在家每天被逼着练琴才是她不喜欢钢琴的最主要原因。
对雪竹来说,往爷爷家出发的这段准备过程,是最开心的。
就像是学校组织春游,前一天准备零食的过程,或是星期五下午放学,飞奔回家的过程,此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就会被扩张到无限大。
爷爷是因为退休工资的事才过来的,他们先是跟着爷爷去了趟人社局,老人家办事的时候,雪竹就和孟屿宁坐在大厅里等,期间雪竹左右瞅瞅,嘴巴一刻也不停,到什么都要拉着孟屿宁的袖子跟他说,正说得兴起,孟屿宁突然一把捂住了雪竹的嘴。
“安静点好不好”
雪竹掰开他的手,说“我今天太开心了,安静不下来。”
孟屿宁“”
幸好爷爷办事比较快,不一会儿就能走了。
坐上去爷爷家的大巴,雪竹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她有点晕车,随着大巴的路程行驶,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平坦开阔起来,而公路也越来越颠簸。
治疗晕车的最好办法就是睡觉。
雪竹坐在爷爷腿上,老人家身子骨很瘦,雪竹靠着爷爷的胸膛,车子每颠簸一下,贴脸的地方都会被爷爷硬邦邦的胸前骨磕一下,好在爷爷轻轻抚她的头,即使睡眠条件艰苦,她仍是很快睡了过去。
孟屿宁坐在窗边,手扶着下巴,着田地和天空相交,平旷的地势偶有起伏,像条波浪线般掠过眼,呼啸而过的风剐蹭着耳畔,吹去因车内太过闷热的温度起的汗。